朱安宁哪知道朱元璋起了什么恐怖的念头。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伍爷就是朱元璋。 他只知道自己要没肥料用了! 而且听这蓝梁的说法,石膏的货源不稳定? 这不能吧,石膏这东西,中国又不是西方,总不能采来做雕塑吧…… 在明朝,这石膏不是用来糊墙搞建筑,就是入药,基本没多少其他用途了。 怎么今儿突然就紧俏起来了呢? “蓝大哥,三车,必须尽快送到,钱银你也不必退我先了,看得出您也有难处,还能主动帮我凑多这一车过来,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关于蓝梁的说辞,太好验证了。 基本可以判定他不可能说谎。 因为应天府药铺里的石膏就那么多,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是谁买了。 蓝梁犯不着在这些事情上说谎。 “药铺里的石膏,基本被我买空了……哎,但是也就那么多了。” 两人皆是一同叹了口气。 特别是朱安宁,最无奈的就是他。 这种事情放现代还能吵一吵。 毕竟还算是……法治社会嘛。 但是放古代他能怎么办。 截他货的人,按蓝梁的说法,是蓝玉示意的。 那是蓝玉啊,现在又还没到蓝玉案的时候。 这癫老应该还是在朱元璋和朱标都很信任的时间节点上。 所以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那蓝玉,扣了自己应该要拿的货…… 自己也没地说去啊。真去敲那冤鼓,就算老朱给自己解决了,回头不被蓝玉打击报复才怪…… 他蓝玉现在还不是凉国公,就是个永昌侯,也不是自己这个身份这个地位能够碰瓷的啊……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蓝梁能不能快速凑够三车给自己了。 其实两车的石膏,配合粪肥,草肥,大概也是够插秧用的。 但是后续的呢? 朱安宁之前和蓝梁开口就是要十车,就是为了一次搞定,省得到时麻烦。 朱标看见两人这般为难的样子,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作为太子爷的他,要问蓝玉拿点石膏过来,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么。 虽然蓝玉平日嚣张跋扈,但是和他朱标的关系,那可是非常好的…… 结果他还未开口,朱元璋便伸手阻止了他,只见老朱摇了摇头,那是明着示意他别出声。 “朱爷你放心,我这人守信,如果您愿意相信我,剩下的货,我无论如何都会给你补齐。” 蓝梁又是深深地行了个礼。 姿态那是摆得相当低了。 从前是农田管事的他,好不容易争取来了做生意的机会,还一下就和永乐庄的朱爷攀上了关系,那他是决不可能说放弃的。 朱安宁虽然生气货没了,却也只能伸手去扶蓝梁。 这时,一边却也传来了朱元璋的轻笑声。 “怎么补?矿是永昌侯的,他不是要供给富商和官员们么,你这边能分到。” 这番话,虽然很噎人,但是也很在理。 朱元璋知道那蓝玉是什么样的性格。 作为他义子的蓝梁能不知道? “事在人为,若是真的没有办法从家里补齐这批货,我高价从外地采购也会给朱爷送来!”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却也让朱元璋微微点了点头。 都说蓝玉义子们做事嚣张。 怎么今儿见的这个。 还算挺不错的啊。 能不能做成事,最后是否真的可以把石膏给送齐先不说。 就今儿这态度,他还是认可的。 当然,也就是挺不错而已。 “好,有蓝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朱安宁笑是笑不出来了,但是有蓝梁的两句保证,也好过什么都没有吧…… 反正现在十车石膏,还能到两车,并非到完全无法接受的地步。 他已经看到了院外推车的伙夫,和那载满货物的马车。 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到这蓝梁的承诺上了。 “那过几日,我再把那几车送过来!朱爷,我这就先走一步了。货已经到门口了,您可以看看。” “好。” 两人的货物交接那是相当的迅速。 毕竟,就是石膏矿而已…… 见朱安宁在那马车前看来看去,在带着朱棣和朱橚清点重量。 朱标终于逮着了机会,和他老爹说悄悄话。 “父皇,为什么阻止我……” 朱标脸色满是不解。 毕竟这肥料一事,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看那朱安宁急切的样子,朱标也担心肥料万一没凑齐,错过了节气,不就完蛋了么。 所以他看向了朱元璋,想要个回答。 “你是想问蓝玉要矿给朱安宁?” “对啊,矿值多少钱,永昌侯家中那石膏矿,采个几日就够好几车了吧,我开口要点不难。” “首先,这是朱安宁自己的事,你想用什么身份开口告诉他你能弄到石膏?就东宫管事?” “呃……” “其二,你刚才难道没听到那蓝玉义子的话?” “什么话?”看见自己老爹一脸严肃的样子,朱标也是不由得认真开始回想蓝梁的话语。 几乎是同时,当朱标想到的时候。 朱元璋也开了口:“石膏,是送与江南的富商和官员的……” 朱元璋的话很轻。 但是朱标的心却沉甸甸的。 他老爹最讨厌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 那些富商,官员,居然又开始建宅子了? 钱哪来的,这值得深挖啊…… “所以父皇你是想看看那些石膏最后落到具体哪些人手里?” 朱标开口,看向了自己的老爹。 只见本来还很严肃的朱元璋,笑了起来。 “对头,这不是就省了咱很多事了么,要把全江南的富商官员都查了,咱们爷两不得累死啊,现在只需要查用了这些石膏的人,就好,咱们啊,不想错杀人,但是该死的人,那是全家一个都不能留啊!呵呵。” 朱元璋笑得很开心,只是笑声,有点冷。 远处,也传来了朱安宁,很合时宜一声骂。 “狗日的什么官员富商,天天整这些鸟事建个蛋的破房子,也不怕哪天老朱一刀宰了他们全家,老子的石膏不够用了怎么搞嘛!!!” 正在帮朱安宁清点石膏数量的,朱棣和朱橚,都被朱安宁的骂声吓了一跳。 ———————————————————— “义父,您让我备的石膏,都已经整备好了,随时可以运往江南。” 永昌侯府上,坐在下方的蓝染正在汇报自己的工作。 蓝玉正坐在主位,悠闲地喝着茶。 他有很多义子。 每个人擅长的事情都不一样。 比如,他其实本来挺喜欢蓝梁的,毕竟这家伙人高马大,管那些农夫也是头头是道。 结果呢,现在来看,那是远不如眼前的这蓝染啊。 这家伙,做生意那真是个人精。 家中很多生意交到他手上,那都是稳赚的。 和一些朝中权贵牵线搭桥,他蓝玉,自认是绝对比不上这个义子的。 比如他作为淮西勋贵的一员,平日里也就是和武将们来往居多。 和那些臭文官走在一起,不吵起来算不错了。 而蓝玉,却手段通天地和不少朝中的文官搭上了线。 生意的种类和规模,那是不断扩大。 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哎呀,蓝染啊,还是你有办法啊,那些个文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和你待一起呢。” “呵呵,投其所好罢了。” 投其所好,简单的四个字。 真要操作起来,可是无比艰难的。 如果让朱安宁听到这蓝染说的话,一定会明白,这是销冠才能有的能力啊…… 大佬们的好,有些是公开的,有些是隐秘的。 公开的那些通常不值一提,但是隐秘那些,想要知道的话,那就是看个人渠道和能力了。 而且就算你知道了。 你能怎么办。 投这个动词也是个关键词。 多少人想要攀关系,最后都是送礼无门。 所以这蓝染,确实不简单。 至少也是个对上,八面玲珑的人。 “哎呀,蓝染啊,能和郭桓这样的实权侍郎走得近,江南的生意,那我们是信手拈来了吧。” “那是必然的啊,咱们大明,很多地方都产粮,但是很多地方也缺粮,我这边,刚好就是帮了咱们大明一把,把这粮啊,从富余的地方,运到不足的地方去。” 蓝染说得很是隐晦。 但是蓝玉,肯定是听懂的了。 做官,哪有不贪的,那些贪的粮怎么处理,一直都是个问题。 而蓝染,就是可以处理这个问题的人之一。 “闹归闹,蓝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帮帮他们也就算了,别牵扯太深,你须知道,咱们洪武爷,最讨厌这些文人搞这些腌臜事了。” “义父,我有分寸,也会处理得干净些的。” 蓝染也是知道蓝玉在担心什么。 但是,他很是信任自己。 他如同敏锐的猎手,游走在大明关系网中,怎会认为自己会随便翻车呢? “对了,义父,还有件事情需和您说道下,这货,似乎蓝梁那边也急着要,只是我听闻,他卖的价格确实上不了台面,而我们运去江南要重要些,也就自作主张,想要先满足了江南需要的量,所以就把他备的一些货给先用了。” “嗯?上不了台面的价?” 前后的话语蓝玉忽略了很多。 但是价这个词可是个关键字。 只见蓝玉马上就皱起了眉头。 蓝染一看这能夹死苍蝇的眉头,那也是轻笑了起来。 气氛到了,该收尾了。 “整整十车,卖了二百两。” 咬字相当清晰,语气也是错落有致。 直接又消耗了永昌侯家的茶壶杯子配套一份。 蓝玉那是满脸怒容地把杯子茶壶甩到了地上,咆哮了起来。 “这蓝梁是想干嘛?当我永昌侯家开善堂的?他是不是勾结了外面的人,吃里扒外想谋我的家产?!” 这一声声咆哮。 那是吓得门外的仆人都一个哆嗦。 没人敢进去收拾地上的碎渣子。 最后还是蓝染,笑眯眯地蹲了下去,开始收拾。 “义父别生气,蓝梁怎么可能吃里扒外呢,他应该只是急于做成生意吧,毕竟他之前管田地的事比较多,生意上的事,确实不太擅长。” 这一番话,被朱安宁听到,怕不是要打人。 这蓝染,简直就是现代职场小贱人的典范…… 明面上听着像是帮蓝染说话,实际上……就是在揭短啊! 果不其然,蓝玉听完后,沉思了片刻。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看他表情就知道,蓝梁要不好过了。 蓝染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也是捡起了几个大块的碎片,就开了口。 “义父,我下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嗯,你去吧。” 听到蓝玉答复的蓝染,施施然地退到了门外,然后嫌恶地看了眼那些仆人。 “还不滚进去收拾?杵在这里很有意思是吧?” “是!” 几个仆人连忙应承到。 然后进去匍匐到了地上,开始收拾碎屑。 蓝染前脚刚走。 蓝梁就风风火火赶到了屋里。 他自然是不知道方才被蓝染打了小报告的。 只是他眼睛也不瞎。 刚进来他就看到了蓝玉正在怒视着自己。 心理也是不免咯噔了一下。 “蓝梁,咱可是听说了啊,你这生意做得可真地道啊!十车石膏你卖别人二百两,你怎么不直接送?!” 果不其然,义父是知晓了自己卖石膏的价格,猜都不用猜,肯定是蓝染故意说出来的…… 他连忙开口想解释这不过是买永乐庄朱爷宫里渠道的特价而已,未来能打通宫里的一些关系的话,理论上是不亏的啊!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 蓝玉又报销了一套茶具。 屋外的仆人们又是一阵哀嚎。 能不能不要天天摔东西……神经病啊! 只是,这些话,是只能在心里说的,要是用嘴巴说的话,那可能要进墓里了。 “以后生意的事情还是交给蓝染吧!你管好田里的事就好!!!” 蓝玉在咆哮。 蓝梁听见后,那是心直接就沉到了谷底。 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做生意的权力! 突然又被剥夺了! 肯定是蓝染在作祟! 不行,遇到事情不能坐以待毙! “义父,我的石膏,是卖给那个和曹国公家有关系的永乐庄地主朱爷的!谈的过程中,他还提及了和宫里的工匠有关系,也说了长期要货的事,所以我才自作主张低价先卖第一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