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辛劳,如果算两季的话,也就是四五石,全国有无数块这样的田……养活了你们,养活了我,养活了这个大明!这点东西你们还是懂的吧。” 朱安宁丢了块石头,溅起一滩水花。 河流很快又抚平了那波纹,像是从来没有石头丢下一样。 没有人接朱安宁的话。 但是还是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不懂农事,但是他们还是听得懂人话的。 朱安宁也没管他们,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说农业辛苦,谁不知道。然而,若只知劝课农桑,而不思改进农耕之法,提高农产之量,百姓之辛苦岂非徒增?国家之储备岂非有限?” 他难得文绉绉了一把。 毕竟也是少詹事了嘛,天天一副没有素质的样子,也不是个事。 “改进之法?”宋慎提炼重点的能力非常强,他一下就听出了朱安宁想表达的重点。 这种阅读理解能力。 怎么看都是个适合高考的料子。 可惜长在了明朝,生在了名家,没有办法吃一趟高考的苦头让人生圆满。 “朱大人,莫非是你觉得兴修水利就能让收成变好?” 宋慎继续说了下去。 看到小宋同志这么醒目地接了话。 朱安宁那是越来越喜欢这小伙子。 什么完美秘书…… 哦不对,他性别男…… “水利其中一环而已,江南水乡,水利够好了吧,但是产量也就是三石有多。” “那朱先生莫非还有其他法子?” 对于宋慎的问题,朱安宁没有回答。 而是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 “先跟上。” 他迈开了步子,三步并两步就跳上了田埂那里,顺着往官道的方向走去。 朱安宁走的是回永乐庄的方向。 还在河边的众人那自然是疑惑不已。 但是却也没有人发问。 一众人默默地跟了上去。 又是把刚才路边歇息的农夫们又给吓了一跳。 “怎么又回来了?这群犯官。” “都说不是犯官咯!” “嗨,一群人是脸都是黑的样子,至少也是遇上了什么倒霉的事情吧。” 几个老农又讨论了起来。 农夫们也没有什么忌惮,就是在那里指指点点。 让一众詹事府官员们多少有些难受。 所幸他们很快就路过了那里。 拐了个弯,就是永乐庄。 朱安宁没有带他们走向铁冶那边,而是拐到了更偏僻的乡道上。 依旧是河边的田,依旧是水稻。 他又是寻了个阴凉的地方,靠了过去,懒洋洋地说道。 “这几片田和刚才那几片离得不远吧,又是同一片地,你们对比下,猜猜产量?” 他随口下了命令。 一众人那是面面相觑。 但是还是听话地散了开来。 开始在田间穿梭。 只听那刑簿窦大喊了一声:“这都压弯了啊,太夸张了吧。” 他的惊呼,让众人都围了过去。 包括燕晓柳和宋慎。 “这……” 几人是看着稻谷,都觉得对比有些大。 之前隔壁村的稻谷,不能说伺候得不好。 挂穗什么的看着也正常。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杀害。 现在看到朱安宁这边的挂穗情况。 就算是不太懂农事的他们也是相当震惊的。 这明显就是要高产很多啊。 有几个脑子活泛的詹事府官吏,已经回过味来,他们没管那么多,撒腿就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他们想看看,是不是所有的田都是这般。 朱安宁也是看到了撒开脚丫就跑的众人,他微微一笑,并没有阻止。 看来,这群人并不蠢。 很好…… 他也不想带蠢逼队友,他对傻逼过敏…… 燕晓柳一边跑,一边观察。 果然如宋慎所言。 永乐庄遍布沟渠,都通上了水…… 但是就是浇水就能浇出这样的水稻? 不可能吧。 他尽可能地跑到了一个角落头。 然后气喘吁吁地开始观察了起来。 这片田……一样是看着就高产的…… 不可能吧! 不死心的燕晓柳,那是不管自己的官袍已经沾满泥土,直接就跑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一头扎进了那田里,捧起稻穗就看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怎么可能同一片地,养出来的稻谷会差那么远……哈哈……这里的看着收成就像是两石的样子,不……不怎么样。” 他咧嘴笑了起来。 然后,一名农夫直起腰,是有些麻木的样子。 农夫诧异地看了眼燕晓柳,愣了许久,才看清对方身上穿的是官袍。 “这……这位官爷?你……你是在看我种的地?” 农夫很是拘谨,一副很少与人说话的样子。 “老丈,您继续忙您的,我就是看看这地的收成,今年咱们这地界还算风调雨顺,这收成还可以吧。” “今年听闻其他地方都有大旱,但是上苍保佑,我们这地界没出什么大事,是安安稳稳地把这茬粮食种了出来。” “呵呵,永乐庄这里靠河,只要不是太干旱,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燕晓柳擦了擦汗,想着和这老丈攀谈两句便离去。 没想到那老丈却是愣了愣。 然后苦笑着回了燕晓柳。 “大人说笑了,我这地是郑村,永乐庄在隔壁。” 只见老人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有沟渠的那几片田。 “我呐,没这福分,当不了朱庄主的佃户,不过呀,他们挖渠时也没有吝啬,是直接把水渠挖到了我这边,我老汉浇水可是方便了不少,也算是沾了他们的光……” 老人的话语。 像放了定身咒似地,把燕晓柳定在了那里。 久久不能言语。 远在河边的朱安宁半躺在那里。 那是相当的舒服。 慢慢的,不少詹事府的人,回到了这岸边。 他们站在不远处。 在交换自己的见闻。 而相当部分人,是沉默着,没有言语。 宋慎回来得还算快,毕竟他的体力支撑不了他走太远。 他只是在附近看了看。 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永乐庄的地,就算是他这种门外汉都看得出来,收成一定会比隔壁村子好…… 人们陆续回来。 都是用古怪地眼神看着朱安宁。 直到最后一个,跑得最远的燕晓柳喘着粗气回到了这边。 朱安宁才起身。 “大家都回来了?看清楚了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语。 当然,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一直保持这般高的姿态,这群人不服气,那再正常不过。 “没看清楚就我来说吧……我永乐庄的水稻,保守比附近的收成要高三成,用的是同一方水土。” “敢问朱大人。”还在喘气的燕晓柳,终于是按捺不住,问道:“这永乐庄中的作物,莫非就是传了许久的新粮?!” 像他这般抱着这种想法的人有许多。 他们都接受不了这里种的是普通水稻。 差距太大了。 “不是,普通水稻而已,就是朝廷发下来的种粮,没什么特殊的。” 朱安宁摇了摇头。 他看到了过半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而少部分,虽然不惊愕,但是露出的却是……不相信的表情…… “不信你们尽管问。” “朱大人说的是真的,我遇见了一个农夫,他告诉我就是普通水稻而已……” 刑簿窦忽然开了口。 他排开了众人,对朱安宁行了个礼。 “那农夫说了,是朱大人带着几个人,教会了他们种植之法,还是提供了肥料,帮忙修整了水利。” “我带的那几个人就是周王,燕王等人,说是我教的,不如说是周王燕王带着永乐庄的农夫们,种出了这一大片田,一大片轻松亩产破三石四石的田。” “那农夫话里话外,都是对朱大人和燕王周王等人的感谢。”刑簿窦接上了话语。 这并不是拍马屁,他只是在阐述事实。 “刑大人所言非虚,我听见那农夫确实是这般表态的。” 几个人附和了两句。 让人群是骚动了起来。 而朱安宁是等到众人讨论结束后,才开的口。 “种植方法恰当,能够提供足够的肥料,田地的产量就是天壤之别,你们认可么?” “如果认可的话,那这些法子,我都可以教给你们。” “像个农夫一样,好好种地,好好学好怎么种地,不止是普通水稻的种法,新粮我也会教你们怎么去种。” “如果成了,你们的名字就会记到史书里,即便可能只是一笔带过,可能就是洪武朝詹事府众官这样的写法,你们依旧会被记到史书里,因为你们做的事情将影响大明千秋万代。” “你们的成就将会远超你们的大哥,你们的父辈。” “我不要你们的心,我只要你们的肉体,我要你们好好帮我种地,好好去记录,好好去分门类别的记录,文书一类的事情,你们应该比我要熟悉得多。” “怎么样,诸位,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朱安宁绕着众人,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的话语,像狐媚般撩动了这群庶出子弟们的心魄。 他们都没想到朱安宁会说得那么直接。 一群人都是隐隐知道朱安宁带着自己跑来跑去,定是有所图的。 怎么……就图自己的肉体? 心就不值钱了? 他奶奶的,怎么说得这朱大人像是秦淮河边的恩客似的。 几人都是惊疑不定地互相看了一眼。 只有宋慎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群人一定心动了。 出身在大家里,让这群庶出子弟,得到了相当高的眼界。 同时却又无法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舞台。 基本每个到詹事府履职的人,都挣扎过一段时间。 他们也想做出些事情来,让自己家里人看看自己,也是有出息的。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叶子牌,还有无所事事的日子,很快就磨去了他们的大志。 这群人最后都趋同地长成了一个样子。 而现在有个人跳出来说要他们的肉体。 他们就能收获到作为官吏至高无上的荣耀,进史书?! 这个诱惑有点大。 不对…… 是非常大! 如果是在中午之前,朱安宁说这番话。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主官和那些老臣很像。 说话一套一套的,大饼是一张又一张的,实际是,什么都不会的。 车轱辘话,是可以翻来覆去说的。 而今天下午这两趟看田之旅。 是结结实实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这主官,是真的有点东西的! 所以说,那些传闻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燕晓柳第一个弯下了腰。 他行了个相当规矩的礼。 然后是刑簿窦…… 接着是一个接一个的詹事府官员们,都弯下了腰。 当然,也包括了宋慎。 “全凭大人差遣。” “诶,可不是我差遣,这种田的是,陛下和太子,也是认可的,你们尽管放心!咱们呀,可是奉旨耕田!!!” —————— “燕王殿下,这东西真的值得造?” 铁冶的工匠盯着图纸,严肃地对朱棣问了句。 现在造火绳枪,就已经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 而现在在火绳枪还未完全实现量产的时候,又说要造另外一种。 属实是压力有点大。 他们都觉得可能不太现实。 但是朱棣却咬牙回了句。 “十次成一次,都得给咱造,造多了,自然就能熟练些!” “但是刚才那所谓的弹性铁片咱们试过了呀,还是有些脆。” “那应当是我手法有问题,你们让我再改进下!”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又开始讨论燧发枪的事。 朱棣提了许多意见,包括图纸里面那些具体的器件,他都好好地解释了一番。 并不是说他的知识有多超前。 而是完整看过火绳枪图纸的他,举一反三的能力就是强。 燧发枪,不仅是他,他大哥朱标,老爹朱元璋,那是已经盯上许久了。 要不是朱安宁反复说做不出来,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而现在居然说有点点希望能搞出来。 朱棣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的。 火绳枪虽然解决了非常多的缺点,但是并非是毫无优点的存在。 朱棣是敏锐地意识到了,也许,燧发枪才是火器的终极形态…… 火绳枪若是说可以改变战场形态的话。 那燧发枪的出现,也许改变的就是战争的方式了。 “李工匠,你的铁片是用遵化矿造的?” “回殿下,是的。” “我这就奏请,让那边把最优质的矿石,优先供给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