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宁并没有捧皇权臭脚的想法。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该有的体制。 若是简单地说谁比谁高贵,谁就一定更合适。 那才是最弱智的。 事物需要向前发展,但是绝对不是跨越式的发展。 步子迈大了,蛋会危。 就像一些强盗国家,很喜欢帮别人设计上层建筑,自诩文明之光。 实际是没有因地制宜,或者就是根本不想因地制宜,只想培养买办。 最后出来是什么稀烂模样。 例子是一抓一把大。 信了那些灵药的国家,嘿嘿,整个国家状态不向地心猛冲,都算是奇迹了。 所以其实朱安宁也从来不觉得,西方社科的书,就是权威。 就如这社会契约论,本质上就是契约说。 除此之外,还有掠夺说,公需说,分担说,是各有各的道理。 治理模式从来就没有标准答案!!! 但是! 对于现在明初这帮子人来说。 契约说就是炸裂的……相对先进些的……一种看着很反动,实际听着朱安宁的解释,又有那么点道理的东西。 反正朱安宁没有说要造反。 朱棣的态度是瞬间缓和了不少。 李景隆也是如此。 朱橚其实是相对来说,没那么有感觉。 毕竟,他就是个带科学家……晚年能让他最后的同胞哥哥朱棣生生直骂好弟弟啊,求求你不要再折腾政治,的那种带科学家。 切莫对他的政治素养,有太高的期待。 他自己本人也是很清楚的,所以方才和朱安宁聊天才会感叹自己的封地,和几个同胞哥哥不一样这件事。 而朱棣不一样。 马皇后的五个儿子,都是进行了精英教育的。 其中又以老大、老三和老四,最为上道……老二的话,过于类人了,只是说放在明朝一堆朱姓男子中,他确实也不是那么闪耀就是了…… 李景隆其实也不差,虽然他在历史上的表面表现是很拉胯,但是实际上,老朱都是经常夸他。天知道那40万打5万,是怎么打出来的,这里就众说纷纭了。 所以,这院落里,政治素养最高的,其实就是朱棣和李景隆。 也是他们对这社会契约论感知更深。 不同于宋慎,方孝孺这类儒家子弟,他们是能马上品出这说法的煽动性的,是危险的。 所以,当看着朱安宁并没有否认王权。 李景隆和朱棣是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就是怕,朱安宁会说出什么炸裂的话来,让他们难办。 结果来看,他们朱先生,还是很拎得清的。 朱棣是举起了酒杯,猛地一口灌了下去。 靠得近的李景隆,甚至能看到他的手有些抖。 于是朱安宁站起,宋慎是连忙把那已经开始打呼的方孝孺扛回了房间。 一路上是走得踉跄,毕竟,他也喝了不少。 酒席,又再一次继续,没有人去提方才的什么社会契约论。 刘廌是悄悄地把那些纸张收了起来。 而这个动作,并不是没有人注意到。 —————————— 永乐庄新的一天,从太阳升起那一刻开始。 早前的茅草屋,早就慢慢替换成了风格统一的普通建筑。 不豪华,但是实用。 简单洗漱过后,起床的人便会去到了村里大树下的食店那买早餐。 这已经是村里许多人的习惯。 主要是省事,且,朱安宁给的工钱,早就够他们做这等其他地方农户可能会觉得奢侈的事情。 一大群人在那树下相互打着招呼。 不管是年长还是年少,都是笑呵呵的模样。 幸福总是对比出来的。 现代也是天天上班,社会物质虽充裕,但是到手几千工资,是很难体会到幸福的,久而久之只有麻木。 但是明初不一样。 年长的人经历了战火,年少的人经历了饥寒交迫,颠沛流离。 而来到永乐庄后,朱安宁给了他们田地,然后又给了他们工作。 不管是种田还是上工,收获都是整个应天府郊外村庄里,最高那一档。 这幸福感,不言而喻。 所以,整个庄子都弥漫着一股积极向上的氛围。 “俺们村子里卖的馍,都比其他地方的香咧。” “你个二驴子,也不想想,咱们这食店的厨子是哪来的……是朱爷专门城里请过来的啊。” “那倒是,做饭真香,存点工钱,下个月带俺家娘们和娃,去吃顿好的。” “咦,抠死你算了,朱爷给你的工钱可不少,你一月吃好几回都够,还下个月,你这个月没领工钱啊?” “领了啊,不得存起来么,咱家那娃到时娶老婆用啊!” “就你家那娃鸟毛都没长齐,猴年马月才娶媳妇!!!” “嘁,娃子一天一个模样,说不定哪天就长大了嘛。” 几个中年人,是坐在石凳上,一边吃早餐,一边在那说话。 刘廌一早就醒了。 昨晚他不是主角,只是作陪。 所以远没有朱棣朱安宁等人喝得多。 早上还算精神。 他蹲在朱安宁的院门口,已经看了许久这光景。 永乐庄,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一,甚至说比自家老宅还要熟悉。 这村子,可以说是他和朱安宁等人,与乡亲们一手一脚建设起来的。 正是因为熟悉。 等回味过来看时,才会觉得震撼。 工坊,马厩,铁冶,食店…… 路口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开了家客栈……据说是成梁和姬友命折腾出来的,说要给一些远道来的客商歇脚用。 明明是一大早。 村里却已经热闹了起来。 准备上工的人在吃早餐。 远处,他看到了,是有人在装卸货物。 低头瞄了眼自己踩的位置。 不知不觉……原来村里早就已经铺满了石子路。 往更远处望去,那石子路是直接延伸到了官道。 甚至于……他也是终于惊醒,好似外面的路,也早就整好。 有源源不断的东西,由外面运来。 肥料,青贮,又或者是做农具的原材料。 这些东西制成后,又会被运到应天府各地…… 周边不少府州,好像也有过来采买。 这是刘廌坐在阶梯上,回味过来的事情。 他是士大夫阶级的一员。 甚至可以直接说,他就是门阀。 早年四书五经,各种儒家经典,给了他无数范例,要如何治国如何安邦。 这些东西,构筑起了他最初的人生观。 直到被爷爷丢来这永乐庄后,他的人生观依旧。 这一刻。 昨日的闹剧,终于是松动了一些东西。 社会契约论,那是理论。 而今日蹲在这阶梯上,他看到的东西,叫实践。 “先生,应当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给我们!” 捏着袖子里的纸张,他低语道。 “朱大人他在藏!他通晓的东西,比我们想的要多!”而在他身边,是突然出现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