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啊！”　　 “居然是勇卫营！？”　　 “天子这样做，难道不怕南直隶生变？”　　 秦淮河上游走的画舫，甲板上分散着很多人，蛰伏许久出动的勇卫营，所闹动静让他们都惊了。　　 谁都没想到方正化此来南京，带的居然不止有西缉事厂的人，随方正化前来的，居然还有勇卫营！　　 在南京的留守勋贵，留京文武是清楚京城的种种态势下，毕竟在绝对的利益驱使下，大明南北的联系很紧密。　　 只是这种联系，不是存在于官面上，而是在私底下。　　 “方厂公，勇卫营到底是怎样进南京的？”彼时，在画舫内的雅堂内，苏茂相压着心头惊疑，看向方正化道。　　 “南京内外诸门有众多眼线，敢有任何风吹草动，这南京城里的人，绝对会第一时间知晓的，可……”　　 说着，苏茂相却停了下来，他看到方正化、王承恩相视一眼后，无不露出了淡淡笑意，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有谋划的。　　 “苏协戎，你可知勇卫营作为天子亲军，所招募的人员都是谁吗？”方正化撩撩袍袖，看向苏茂相道。　　 “知道。”　　 苏茂相点头道：“是战争遗孤，是孤儿。”　　 “没错。”　　 方正化表情凝重道：“在皇爷没有颁恩旨，聚拢这些可怜的人之前，苏协戎知道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苏茂相沉默了。　　 “乞丐，牧童，流民，卖艺……”　　 方正化沉默刹那，声音低沉道：“在那些所谓高贵的人眼里，这些可怜的人，为了能活下去，做着各种卑贱的事，甚至在一些人眼里，他们连人都不算。”　　 明白了！　　 苏茂相双眸微张，立时就知这支天子亲军，是怎样悄无声息的进南京城的，只是在苏茂相的心底仍有震撼。　　 如此规模的勇卫郎，用了各种办法成功潜进南京城，负责内外诸门的南京守军，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还好是勇卫郎啊，万一是叛军潜进南京城，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啊！　　 此外苏茂相更震惊一点，随方正化南下的勇卫郎，居然能如此缜密的潜进南京城，期间没有叫人发现任何异常，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要知道勇卫郎的年岁，最大才及冠而已，眼下他们干的事情，就不该是他们这个年纪该干成的事，可偏偏他们就是干成了。　　 “厂公，操江的那帮人，要抓吗？”在此等氛围下，王承恩看了眼震惊的苏茂相，遂对方正化询问道。　　 “抓！”　　 方正化冷哼一声，“一个个的手脚如此不干净，除了人事不干，什么都敢干，留他们作甚，全给咱家抓起来！”　　 “此外去告诉徐弘基他们，想离开这画舫，可以，叫他们写信，把府上的家将家兵，前去正阳门，孝陵卫集结，别给咱家耍花招，南京城内的，南京城外各庄的，全部都去集结，不然咱家就陪他们游秦淮河，不是喜欢秦淮河吗？好啊！大不了一直游下去！！”　　 “喏！”　　 王承恩起身应道，随即在苏茂相震惊的注视下，王承恩转身离去了。　　 原来是这样。　　 苏茂相此刻明白了，什么整饬操江啊，那只是个幌子，不，更准确的来讲，在整饬操江之际，方正化他要捎带将南京城彻底控制住。　　 南京内外诸门控制住。　　 南京留守勋贵的家将家兵悉数集结。　　 算上先前掌控住的宫城与皇城，还有控制的几门，苏茂相实在想象不到，在此等态势下，谁能对方正化造成威胁。　　 “方厂公，涉及操江的那帮文武，您打算怎样处置？”想到这些，苏茂相强压心头惊疑，看向方正化道。　　 “当然是严加审查。”　　 方正化神情自若道：“不过杀他们，恐要等一段时日，毕竟这些人不止牵扯到操江，还牵扯到走私，他们活着，远比直接杀掉要好。”　　 “那勋贵呢？”　　 苏茂相继续道。　　 “先留着。”　　 方正化似笑非笑道：“这帮家伙的背后掺杂的人太多了，先锁死在南京城，待咱家抽丝剥茧，把南京城，把南直隶好好整顿一番，该移交廉政院就移交去，该抓进西缉事厂就抓去。”　　 果然是这样！！　　 苏茂相暗暗惊呼，原本他还担心方正化真能稳住南京城，稳住南直隶吗？毕竟一上来就杀这么多人，这摆明是彻底撕破脸了。　　 可方正化先前做的事，很明显迷惑住很多人。　　 叫那些明里暗里的人，纯粹认为方正化是有勇无谋之辈，只不过碍于优势尽在方正化这边，使得他们投鼠忌器下，没有选择走最极端的路。　　 但是现在呢？　　 他们就算是想走，也不可能了。　　 南京城这座牵扯众多利益的地方，被方正化彻底掌控起来，任何威胁到南京城安稳的因素，悉数被方正化拔除掉了，那些享有特权，培植势力的人，都将被严密监视起来，或者逮捕审讯了，这就使南京无法生乱。　　 南京乱不了，南直隶就乱不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的确要遵循。”　　 方正化端起眼前酒盅，嘴角微微上扬道：“那是有各种顾虑，眼下，没什么好顾虑的，打蛇就要打七寸，咱家倒是要看看，南京城有此一变，这南直隶上下，究竟有多少是忠，有多少是奸！”　　 “可是方厂公想过没有？”苏茂相听后，却露出担忧道：“万一南直隶治下出现大批叛民，您想过要怎样解决没？”　　 在地方任职多年，特别是在浙江，对一些肮脏的手段，苏茂相是清楚的，官面上办不成的事，那就用别的手段。　　 “此事好解决。”　　 方正化微微一笑道：“从诸上直亲卫军、孝陵卫、勇卫营抽调一批锐士，弹压南京编练的家丁营，哪里有叛乱，就到哪里去，到那个时候，地方官府敢不作为，那这官，就不要再多了。”　　 “可是这样一来，地方秩序岂不全乱套了？”　　 苏茂相心下一惊道。　　 “谁说的？”　　 方正化反问道：“这天下，三条腿的蟾蜍难寻，可想做官的人，是一抓一大把，更别提平倭联合分司可有不少才俊，各地知府兼领一段时间，这不算什么难事吧？这期间，想做官的，就到各县去做佐贰官，有成绩的特擢，没功绩的卷铺盖滚蛋！”　　 “这是陛下的意思？”　　 苏茂相瞠目结舌道。　　 “苏协戎，你觉得咱家有这等胆子，敢插手地方事宜吗？”方正化笑着看向苏茂相反问道。　　 东南这正是要迎来大变了。　　 苏茂相沉默了，可他的心底却生出唏嘘，只是这样一来，将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啊，可是苏茂相明白，有些事一旦做了，势必会产生深远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