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件事情也可以有另一个结果。”朱雄英思索间,就迈出房间准备前往奉天殿见一见祖父朱元璋。 朱雄英来到奉天殿的时候,恰好朱元璋正在休息,见到朱雄英过来,立刻开心的招手示意他赶紧来到他身边。 “怎么了?”朱元璋道,“来找咱啥事,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 “大父,其实我有件事情考虑要不要跟你说!”朱雄英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朱元璋一开始不以为意,但想到之前朱雄英也是做梦,在梦里得到了白胡子老爷爷的指点,不由得重视起来,“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了洪武二十三年的事。”朱雄英道。 “七年后的事?”朱元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七年后怎么了?七年后一定娶亲了!” “我梦到的不是娶亲的事情,是一个朝臣给您上了一封奏疏。”朱雄英道,“是关于韩国公李善长的一封奏疏。” “写的什么?”朱元璋不等朱雄英给出答案,当即猜测道,“是不是在奏疏里对他痛批一顿?” 朱雄英摇摇头道,“不是!” “还是罗列了他的几大罪状,让大家时刻警醒?”皇帝朱元璋继续道。 “也不是了!”朱英雄摇摇头道,“恰恰相反,是说韩国公李善长谋反动机不足!” “简直是放屁!哪个直娘贼说的?”皇帝朱元璋刚发完脾气后,转念一想道,“这梦里跟现实都相反的,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我觉得那封奏疏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朱雄英道,“而且上疏的那个官员,也是现实中存在的,在大明朝有名有姓的官员!” “就是虞部郎中王国用上的一道奏疏。” “一个管炭火、衡量的官也敢管起这桩事情来了。”皇帝朱元璋道,“他要是现实中敢上这样一道奏疏,咱一定狠狠地处罚他!” “大父,你还不知道写的什么内容呢!”朱雄英道,“我倒是觉得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说的不无道理。” “昨天咱还跟你说不要有妇人之仁,你怎么睡了一觉就给浑然忘了?”朱元璋不解道,“你说说他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很有道理?这帮文人竟会找些看上去名正言顺,实际上却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别人。” 朱雄英将奏疏里的具体内容跟朱元璋大差不差的讲了出来。皇帝朱元璋听完之后,开口道,“他是没有理由造反,但是他是不是知情不报,是不是选择了不作为?” “这有什么好替他求情的?以后真有人上了这道奏疏,那就是胡惟庸和李善长的同党!”皇帝朱元璋冷哼一声道,“同样该死!” “可大父有没有想过处死李善长这件事情,到了各州府的老百姓和官员耳朵里会是什么样子的?”朱英雄道。 “就是李善长谋反被处死了,还能怎么样呢?”朱元璋不解道。 “梦里的这一封奏疏的说法,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地方官员和百姓们对待此事的看法。”朱雄英道,“李善长跟大父一起打天下,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 “他的儿子娶了姑姑,是人人羡慕的驸马,他的亲戚也得到了官职。”朱雄英顿了顿道,“李善长他的一切都是大父给的,即便是他支持胡惟庸,也不会有再高的地位了,压根没有谋反的动机。” “这一番说辞我相信大父是不认同的,我也是不认同的!”朱雄英道,“可不知道这件事情细节的其他官员和百姓们,恰恰就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们不知道李善长因为不肯对弟弟李存义、侄子李祐和外甥丁斌等人大义灭亲,而是选择被他们裹挟着,选择了不作为。” “可这一点知道的人太少了,大家都会觉得李善长没有造反的动机。”朱雄英继续道,“这样的第一功臣都被打杀了,会不会让大家对大父颇有微词,让大父的声誉受损呢?” “李善长死就死了,可我不允许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了大父的声誉。”朱雄英道,“大父你觉得呢?” “咱不在乎这些,咱杀的人多多了,杀一个大功臣又怎么样?”朱元璋道,“咱以前还是乞丐呢,影响咱当皇帝了嘛?” “总不能老是大父为父亲着想,替他把这些他不愿意干的事情都干了,我们却不能为大父做点什么吧?”朱雄英道,“这不公平!” “傻孩子,老子替儿子做任何事情那都是心甘情愿的。”朱元璋欣慰的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道,“哪有什么公不公平?” “人家还说乌鸦反哺,我觉得这件事情会影响到大父的声誉。”朱雄英道,“就一定要想个办法阻止。” “大父不要说不在乎。”朱雄英道,“有句话说的好,‘君不密,则失臣。’有功之臣如果也遭到了这样的待遇,如果过分发酵的话,谁也不好说怎么样。” “你啊!”皇帝朱元璋既欣慰又觉得朱雄英还是太稚嫩了。欣慰的是这小子想着自己,同样他也觉得朱雄英太嫩了,他岂会没有想到这点。 “有没有一种可能,李善长也想到了这一点,也觉得会因此拿捏住咱?”朱元璋道,“你还稚嫩了些,咱岂会让他拿捏。当然你说的那是无可避免的!” “既然大父知道了这可能是李善长的算计,可咱们是主导者啊!”朱雄英道,“咱们是刀俎,他是鱼肉啊!” “既然咱们意识到了砧板上鱼的想法,咱们就换一个思路啊!做鱼的方法有很多种,未必就只用一种啊?” “嘶!”皇帝朱元璋捏着下巴,双眼微眯,朝着朱雄英点点头道,“说的在理,有时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行了,点到为止就可以了!”皇帝朱元璋立刻伸手阻止朱雄英继续说下去,“你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情咱自己来解决就可以了。” “怎么还不走?”朱元璋回到御座上之后,“你还有别的事嘛?” “其实还有一个事情!”朱雄英道,“大父什么时候考虑再给父亲物色新的太子妃?” “你这孩子,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嘛?”皇帝朱元璋被他的话逗笑,当即也准备跟他开一个玩笑。 “这怎么就不是我关心的事情了?”朱雄英道,“春和宫一直这样空置着好吗?” “你就不怕找了新的太子妃,生了更受咱喜欢的孙子,咱跟你父亲不喜欢你了?”皇帝朱元璋一脸坏笑的看着朱雄英,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朱雄英道,“你现在去告诉允熥父亲不要他了,他都不会因为这样的问题哇哇大哭了,何况是我呢。” “关于你问的给你爹找太子妃的事情,目前来看并不是要紧的事,还非常棘手,需要暂时缓一缓!”皇帝朱元璋道,“当然了,可以先议着,需要从长计议。” “那孙儿告辞!”朱雄英道,“快要到上课的时辰了,去晚了可不行!” “去吧!” …… 傍晚时分,朱雄英伸了个懒腰走出了文华殿,结束了一天的学习生活。 回到春和宫时,父亲朱标正在门口左等右等,似乎是在等自己。 “怎么走的这样慢?”朱标道,“你去跟我爹说给我找太子妃的事了?” “难道你不应该再找一个太子妃嘛?”朱雄英道,“难不成大明的堂堂太子一直要做一个鳏夫嘛?” “你说谁是鳏夫?”朱标当即就要抓住朱雄英,给他来上父爱一击。 朱雄英立刻将手里的书包扔向朱标,一溜烟儿的跑进了春和宫。 “来人,把这个臭小子给我抓住!”朱标道,“居然还敢把鳏夫挂在嘴边,当真是讨打了。” 一众宫女太监立刻去抓朱雄英,可没有谁真的抓住朱雄英。 朱允熥和朱雄英坐在一边,太子朱标坐在餐桌的另一头。 “父亲,对于李善长参与谋反的事情,大父准备如何处理?”朱雄英放下筷子,询问自己的便宜老爹朱标。 “李善长一家七十一口人,除了李善长和他儿子李祺都要依照《大明律》处理。”朱标放下筷子道,“李祺的话是要流放的,不过过个一两年应该会让他回来。不能让你姑姑独守空房。” “至于李善长,终身圈禁!”朱标道,“因为你的一番说辞,你大父决定要将大明第一功臣为什么回落到如此下场,专门下一道圣旨,出一期邸报解释清楚。” “大体意思就是李善长作为大一功臣,因为包庇家人和学生,选择对谋反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依照《大明律》应当处以极刑,但感念他与社稷有功,饶他一命。” “考虑到他年事已高,无论是流放还是其他处罚对于他这样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来说,都是太过于重了。”朱标顿了顿道,“所以,再三考虑之下,决定将罪臣李善长圈禁在皇陵,负责看守皇陵。” “非死不得踏出皇陵一步,除了朝廷挑选的负责照料他饮食的人,其他人一概不得与他见面更不准与他交谈。”朱标道,“这就是你大父的最终决定。” “其实把他圈禁在皇陵比杀了他还难受!”朱雄英想了想道,“不能跟人交谈,过不了多久就会崩溃、发疯的。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没有受到酷刑,在百姓和官员们看来,这就是格外开恩了。” “还查出了一些事情,胡惟庸不止跟北元那边有联系,还有可能与倭国那边有联系!”朱标道,“你大父准备派十一和十二去明州查一查胡惟庸通倭一事。” “我能一起去嘛?”朱雄英当即道,“我们三个是顶个诸葛亮,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你跟着去掺和什么?”朱标狐疑的看着朱雄英道,“我看你就是不想乖乖去文华殿上课!” “人家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朱英雄又道,“朱熹还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怎么能不出去走走呢?” “你不是不屑朱熹的那一套吗?” “我那是不喜欢程朱理学,又没说不喜欢朱熹的诗词。”朱雄英道,“我要是走了万里路,那万卷书不用读就已经学会了。” “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也说了不算!”朱标道,“得你大父先同意,经由你祖母同意过后才可以!” “我这就去找祖母说说去!”朱雄英饭也不吃了,立刻出门去,准备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自己的祖母马皇后。 坤宁宫里,正在吃饭的夫妻二人听到了朱雄英的要求之后,立刻拒绝了他的要求。 “要是担心我会耽误了课业,那带上董夫子一起去明州就好了。”朱雄英道。 “不行,你想把董伦的一把老骨头折腾散架吗?”朱元璋再次拒绝了他这个折中的提议。 “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行!你不准去!”朱元璋摆摆手道,“快回去吧,我跟你祖母还要用晚膳呢!别在这里叨扰我们了。” “我也没吃饱呢,吃到一半就过来了,大父和祖母却不同意!”朱雄英气鼓鼓的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去给他拿一副碗筷来!”马皇后吩咐宫人后,对朱雄英道,“那就陪我们吃点!” “真的不能让我一起去吗?”朱雄英再次恳求道。 “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马皇后与朱元璋异口同声道。 “好吧!”朱雄英像泄了气的皮球,扒拉了几口米饭后,灰溜溜的告辞了。 朱元璋起身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直到看见朱雄英完全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后,这才对马皇后道,“先晾一晾他,要不然野惯了可就不好了。” “你真打算让他出去?明州离着这里可是很远,跟去一趟凤阳可是不一样的!”马皇后有些担忧道。 “咱已经安排好了,一路上会有人专门负责他们的安全!”朱元璋道,“咱当然舍不得他出去,但孩子大了总要出去见见世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