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府城，街道也算是宽敞了。　　 但是，跟榆树湾村一比，简直是狭窄逼仄。　　 在府城，牛马驴骡随意行走于大街之上，随地便溺。　　 牲口粪便是难得的肥料，一般会被人捡走。但牲口粪尿渗透进地面下，臭味难闻。　　 更有沿街居户，早起将尿盆随意倾倒于路边，带着颗粒状黄色粘稠物，骚臭异常。　　 再加上满街路人的体臭味……　　 混合成古城特有的味道。　　 众人大多是从小在府城长大，都已经适应了。　　 但是，跟榆树湾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月湖广场对面，就是榆树湾行政大楼。　　 大院门口，八名卫兵身穿灰色棉甲。　　 其中四人手持白蜡杆长矛，另外四人，则是手持长刀。　　 这八人，都是人高马大，威风凛凛。　　 看到陈婉儿，八人同时抬胳膊，曲臂手掌放置胸前，齐刷刷敬礼。　　 陈婉儿等人站定，同时回了一个军礼。　　 沈长发得到消息，跟李富贵等班子成员一起出迎。　　 孔毅等人，再次受到热烈欢迎。　　 行政院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灰色的布包，给他们安排好了住所。　　 住所是在距离行政院不远处，有几栋楼连成一片，叫做人才公寓的地方。　　 孔毅分到一套房。　　 钥匙就在刚刚发下来的那个灰色布包里。　　 钥匙上带着一个牌子，写着：　　 【人才公寓一号楼，二单元，302房间】。　　 孔毅看得有些懵。　　 这似乎不是一座宅院。看起来，有些像是客栈的房间。　　 行政院安排了实习生，带书生们到各自的新家。　　 负责安置孔毅的，恰好是米清香。　　 米清香十分热情，一边带路，一边沿途介绍着：　　 “人才公寓位置很好，出门几百米，就是月湖广场。月湖广场晚上很漂亮，孔毅同志吃完晚饭，可以到广场玩。”　　 孔毅表情严肃。　　 行政院的安排，他颇觉不妥。　　 之前，陈婉儿和米清香这样的女子迎接大家，也就算了。　　 毕竟，是那么多人在场。　　 现在，竟然让一个年轻女子单独送他到新家，这未免失了礼仪。　　 不过，这是榆树湾行政院的安排，米清香又是落落大方，孔毅有话也只能暂且咽下，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免不了做出一脸正色，不去直视米清香。　　 头脑中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米清香所说的话，也只听进去一半。　　 米清香：“人才公寓小区门口，有一家刚刚成立的超市……超市就是卖各种百货的杂货铺子。超市里的东西，只能用粮食钞票买。行政院给你们每人发了二百安家费，就在你们的包里。你要想买东西，可以去买……”　　 米清香巴拉巴拉地说着。　　 人才公寓果然不远，步行转过一个街角就到了。　　 这人才公寓，竟然有一道围墙围起，小区大门非常大气。　　 门口有两个身穿棉甲，配备长刀的民壮站岗。　　 在他们身旁，是一个牌子，写着几个赤红的大字：　　 卫兵神圣，不可侵犯。　　 米清香：“如今，各地匪患严重。你们是我们榆树湾的人才，必须得加强对你们的保护。以后进出小区，必须得凭证件才行。你的包里有临时证件。明天上午，你分配工作之后，首先要办理正式证件。”　　 米清香示意一下，孔毅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个证件来。　　 这证件，外面是一层貌似琉璃，而又十分柔软的东西，里面包裹着一片纸张。　　 孔毅忍不住摸索一下。　　 米清香：“这是塑料。也是玄清公赐下的。以后，在榆树湾你会经常看到塑料。”　　 米清香说着，拿过孔毅的证件，连同自己的，一起交给那两个卫兵。　　 一批实习生，带着这些书生们进了人才公寓小区之后，分散前往不同的大楼。　　 跟孔毅一同分到一号楼二单元的，总共有三个人。　　 单元楼的楼道大门，是一扇大铁门。　　 米清香从孔毅手中接过钥匙，给他做示范。　　 “这个是楼道大门。平日里，这扇大门是锁着的。你要用钥匙打开，进去之后，再锁上。注意，不要让陌生人跟着进门……”　　 三个实习生，带着三个书生进了大楼。　　 大门咔哒一声锁上之后，楼道里刚暗下来，头顶就有一道光亮起。　　 “明珠琉璃灯！”　　 有人惊呼一声。　　 孔毅抬头，也是被震撼到口中无言。　　 因为，他们进来的瞬间，没见人打燃火折点火，那明珠琉璃灯竟然自己亮了。　　 “咯咯咯。”　　 几个实习生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他们就喜欢看这些外地人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乐此不疲。　　 米清香：“这是玄清公赐下的电灯，也叫做明珠琉璃灯。这明珠琉璃灯，有声控的，有开关控制的。楼道里安装的这些，一般都是声控的，只要发出稍微大点的声音，明珠琉璃灯就会亮起。片刻时间之后，明珠琉璃灯就会自己关闭。”　　 说话之间，那声控电灯的时间到了，突然熄灭。　　 孔毅等：“咦？”　　 米清香两手一拍。　　 啪。　　 声控电灯再次亮起。　　 孔毅等：“哇。”　　 三名实习生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米清香：“走吧。302房间在三楼。”　　 米清香带着孔毅，走到三楼，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这栋楼里的房间，屋门竟然都是精铁做的。　　 这扇门上，挂着一个铜牌，写着“302”三个字。　　 阿拉伯数字，在唐代初次传入国内，宋代有了一定程度的应用，元代作为主要数字系统进行推广。　　 到了明代，读书人多识得阿拉伯数字。　　 旁边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的书生面带微笑：“原来孔兄在三楼。在下501房间，不知是在几楼？”　　 米清香：“五楼。在榆树湾，房间号的第一个数字，代表的是楼层；后面的数字，代表的是房间号。比如302在三楼，501就在五楼。”　　 紫袍书生：“哈哈。孔兄，那真是冒犯了。在下以后，要高居孔兄之上了。”　　 另一名蓝色长袍书生：“那在下是601，就是在六楼喽？两位兄台，抱歉，在下高居两位之上了。”　　 孔毅的脸色，有些难看。　　 读书人，是非常在乎风水气运之说的。　　 米清香等人相视莞尔。　　 米清香：“三位有所不知，这楼层，并非越高越好。因为每次进出，都是需要爬楼的。楼层越高，爬得越高。如果是在六楼，每天进出几回，每次都爬上趴下，也是非常劳累的。”　　 蓝色长袍书生却是哈哈一笑，毫不介意：“登顶乃是美事。登高才能望远，且寓意极佳。至于进出需要爬楼……这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庆阳府，也有几栋高楼。　　 比如七味斋。　　 最高三层。　　 城中读书人，偶尔登高作诗，往往被看做雅事。　　 但是，七味斋饭菜价格极贵。　　 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去得起的。　　 比如孔毅，因为囊中羞涩，就从来没有去过。　　 现在，他能天天住在三楼……　　 如此一想，虽然要屈居两位好友之下，倒也并非不能接受了。　　 米清香苦笑摇头。　　 这些高楼刚刚修起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是抢着住高楼。　　 但是，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新鲜劲儿过去，他们就觉得，住高楼实在是太累了。　　 还是住在一楼好，不用每天爬几遍楼。　　 对于孔毅等人的心情，他们非常了解。　　 孔毅走进302房间，眼睛为之一亮。　　 这房间，地面铺的是打磨光滑的石砖，墙壁洁白，屋顶有明珠琉璃灯。窗户宽敞，竟然镶嵌有明净的琉璃镜。外面还有一个阳台，可以远观风景。　　 米清香：“行政院给你们安排的，是两室两厅，总共有两个卧室……”　　 米清香巴拉巴拉地讲解着。　　 厨房在阳台上，是开放式的，放着一个铁皮炉子，有铁皮烟囱伸出去。　　 铁皮炉子旁边，放着一堆带孔的煤块……米清香说，这叫做煤球。　　 两间卧室里，床榻上都放置有被褥，全都是崭新的，款式独特而漂亮。　　 那木床，也非常宽敞，看上去就非常舒服。　　 孔毅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米同志，这些被褥……”　　 米清香：“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是榆树湾给你们配置的。这都是玄清公的吩咐。玄清公说了，这叫做拎包入住。”　　 孔毅心里一热：“小生谢过榆树湾，谢过玄清公……以后小生在榆树湾，定倾心尽力。”　　 这次，他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　　 米清香笑了：“孔毅同志，只要你不离开榆树湾，好好在榆树湾工作，以后，这套房就是你的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九点，到行政院集合……看墙上这个钟表。”　　 孔毅这才注意到，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个圆框子物件，里面有三根针状的东西。　　 米清香给他讲解了如何辨识钟表时间。　　 孔毅听得，大是惊奇。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奇物。”　　 米清香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孔毅一个人。　　 可以听到，窗外传来叫卖吆喝的声音，还有儿童嬉戏的声音。　　 孔毅自然是睡不着。　　 这房间，精致到让他手足无措。　　 地面是光滑明亮的，墙壁和屋顶都是洁白的，屋顶竟然看不到木头的椽子……　　 站在阳台，视野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