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隋皇噩耗传来，在天下各处大局变化的同时，一处小战场上也因此有了改变。 　　 南阳郡，冠军城。 　　 马元规即便得了郑元璹的大军驰援，可冒险攻城后仍旧不是吕子臧的对手，几次声东击西、暗度陈仓可冠军城岿然不动。 　　 此时，他与李孝恭已被绊阻在南阳郡快半年了。看着其他各路招抚使进展神速、功劳不断，马元规却只能抬头望着冠军城，真有些欲哭无泪之感。 　　 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去向汉中借道。 　　 好在隋皇身死的消息已然确凿，在李孝恭上书请援后，唐王派了吕子臧女婿薛君倩东来，捧着唐王手书诏谕入了冠军城。 　　 一日之后，吕子臧终于开了城门，满城戴孝。 　　 这位隋皇忠臣大哭之后选择归顺，为杨广发丧举哀。随后被任命为唐的邓州刺史，封南阳郡公。 　　 李唐进入山南诸郡的路终于被打开…… 　　 恰在此时，一路屠村灭镇的“迦楼罗王”朱粲也已到了冠军城南。 　　 南阳这种大城城高池厚，朱粲是不会去碰的，但冠军城附近却是链接关中、汉中的通路，颇为富庶，是劫掠的首选目标。 　　 只是，而今李唐刚刚招降了吕子臧，这冠军城的形势朱粲似还没有侦察清楚？亦或许，正是他已侦察清楚才会赶来，刻意想要击败唐军以求立威？ 　　 毕竟，此时的朱粲已拥众十余万，转战荆州、沔阳无人可挡。 　　 李孝恭忆及朱粲残杀大唐使臣一事，又担心朱粲继续北上乱了四周郡治，更怕朱粲一来继续挡住他们南下、东去的通路。 　　 于是，李孝恭命马元规、吕子臧率军前往阻击。 　　 双方在冠军辖境内遭遇，交战。马元规的表现倒算可圈可点，但此战全赖吕子臧统帅，一举将朱粲所部击溃。 　　 在擒获诸多俘虏后，马元规向李孝恭谏言，应当将这些吃人匪类尽数坑杀，以收南阳以东民心。 　　 李孝恭深思之后拒绝了这个提议，训诫之后将朱粲部下尽数释放。随后，李孝恭传檄向东，诸郡大多归降。 　　 在上庸地区也已归降李唐后，李孝恭继续南下夷陵郡，留马元规在南阳郡统辖山南兵马。 　　 朱粲所部虽然大败，但并未撤离南阳。似是因在李唐手下吃了大亏，他想要找回场子。朱粲一边聚集力量、裹挟流民，一边不断肆虐南阳下辖县治。 　　 双方小战不断，大战却一时暂未开启。马元规强令吕子臧不得出战，暂时按捺不动。 　　 时间眨眼到了五月，草长莺飞，长安城却终于等来了该有的变化。 　　 戊午日，隋恭帝杨侑禅位于唐王，隋灭唐兴。 　　 甲子日，唐王李渊即皇帝位于太极殿，遣刑部尚书萧造告天于南郊。长安百姓欢欣鼓舞，辞旧迎新。这一日的盛况远比年关还要热闹。 　　 代隋自立是李唐早早的规划，只是李渊深谙政治一道，一直都在步步为营向前推进，只等时机成熟。 　　 却不想，大业皇帝死的居然如此恰到好处，李唐此时代隋自立，外称为“隋皇复仇”恰可将隋臣之心尽收麾下。 　　 于是，李渊便也没有再做犹豫，很快走完了改朝换代的手续。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大赦，改元。罢郡，置州，以太守为剌史。推五运为土德，色尚黄。 　　 长安城中一片喜气洋洋。 　　 登皇帝位后，李渊显得愈发容光焕发，举手投足间也自觉已极有威势。 　　 这一日，裴寂前来禀奏南阳战事结果，李渊高坐御榻。裴寂本欲按君臣之礼奏对，却不想李渊不由分说，径自将其引至御榻同坐。 　　 裴寂稍稍推辞，便也笑着应了。 　　 听闻吕子臧归唐且主动襄助李孝恭击败了朱粲，李渊颇为满意。他不由得摸着胡须笑道：“呵呵，一切水到渠成而已。 　　 “对吕子臧加以褒奖，赐以金银。不过，那马元规南下到底迟滞了太久，稍稍申斥一番吧。” 　　 裴寂领命，随后似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着又说起了另一件趣事，他禀奏道：“陛下，近几日里，长安忽然多了篇童谣，传唱极广，不知缘起……” 　　 童谣？ 　　 李渊闻言便蹙起了眉头，类似童谣、谶语，向来都是神秘莫测，可偏偏能搅动市井言论，煽动不少人的心思，若不加以管制，怕未来会有其他疑难出现。 　　 前些年的《桃李章》虽然给自己加持了“天命”之说，可也险些害死了自己，且不看看那倒霉的李敏一家。 　　 再早前，坊间也有“萧萧亦复起”一说，现在倒好似应在了萧铣身上。 　　 此时的关中，能有何等童谣？ 　　 又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编纂而出？ 　　 李渊心中警铃大作，可表面上却仍旧似古井无波对裴寂随口问了问，不在意的样子。 　　 裴寂将探听来的消息报告给了李渊。近日流传在关中及长安的童谣名为《独夫》探究其内容，似是在暗讽隋皇身死。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介绍着，裴寂从怀中掏出了一册文牒递给了李渊，后者有些疑惑的打了开来。 　　 《独夫》 　　 杨花落，龙舟惊， 　　 民为贵，君为轻？ 　　 万民若水，独夫笑。 　　 且看覆舟，浸白绫。 　　 确是一篇民谣而已，毫无文采可言，但却颇有意思。现在，任何数落杨广的文章，李渊都会觉得有意思。这裴寂不愧老友，确实深得自己心意，是个妙人。 　　 要知道，李密当年那篇檄文，李渊可也是反复拜读过的。 　　 李渊看罢勾了勾嘴角，想着自家那位表弟的下场确实咎由自取，不外乎这市井小民会以此等童谣戏谑之。 　　 只是看着看着，李渊忽然觉得这内容似有些问题，可一时间他又没有想明白问题出在何处。 　　 正自狐疑间，外间忽然有宦官禀报，说刘文静来访。李渊便将这小事放下，看着刘文静入内行礼。 　　 抬头时，刘文静目光一凝，视线在同坐御榻的裴寂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对李渊禀报道：“陛下，突厥始毕可汗遣使骨咄禄特勒来长安，已过了龙门渡。” 　　 这般一说，李渊眉头不由得深深蹙起，整个人立时严肃起来。 　　 想躲的躲不掉，该来的总要来。这突厥是要收取入股的分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