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若是留在城中,我又岂能独活?”庞德摇头。 马云禄闻言,同样摇头:“你活着还能助我兄长一臂之力,岂能同我一起留在城中等死?” 庞德:“可是……” 马云禄摆手:“将军不必多言,兄长若得知此事,亦不会怪罪你!” 庞德低头沉默。 其实他也明白,就算逃到安定,侥幸能与马超会合,马氏仍旧无法在西凉立足。 此后,便是颠沛流离的生活。 男人还好说,女子本就是累赘。 马云禄选择赴死,不是她想赴死,而是她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 生不如死。 当晚,庞德和马云禄一同到了军营。 凡是想活命的,都站在庞德身边。 愿意赴死的,站在马云禄身边。 结果,竟然有一千二百人选择留了下来。 “我等不惧一死,愿与大小姐共进退!” 马云禄跪地叩谢这一千二百人。 当夜子时,庞德率领其余一千五百人出了扶风城。 借着夜色,杀出了曹军的防线,直奔安定城方向。 次日天明,马云禄下令在城头竖起白旗,同时打开四座城门。 曹军得了消息,全军开到扶风城外列阵。 帅车上,曹丕手搭凉棚遥望扶风城头。 “庞德已经突围,城中高举白旗,这是投降,可为何不见有人出城献出扶风郡守印绶?” 投降,在城头高举白旗,四座城门大开。 城中官员会率领文武出城献降,恭迎大军入城。 可已经晌午了,扶风城内无一人出城。 张青问道:“庞德走后,城中何人领兵?” “是马超的妹妹马云禄!”曹丕道。 “原来是她!”张青不禁摇头。 曹丕道:“庞德尚且不是我军的对手,她一个女子……” 张青摇头:“不要小瞧这个女子,她并不简单!” 话音刚落下,马云禄身着红甲,手持长枪,率领一千二百骑出了城。 于禁见状,立刻下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马云禄单骑出阵,手中长枪直指曹军大阵。 “曹贼,你听清楚,扶风城百姓已降,但我马氏绝不会投降,定同汝等贼子血战到底!” 曹丕听了,一阵错愕:“这女子竟毫不畏死!” “哎!”张青一声叹息:“在许都,她逃了,父兄身死,在渭南,她又逃了,西凉军惨败,今日她应该是不想再逃了!” “一个女子,竟然挺起了马氏最后的脊梁,令人敬佩啊!”曹丕摇头。 张青随即拱手道:“公子让她如愿吧!” 曹丕摇头不解:“师父舍得?” “她的心已经死了,我也救不了她!”张青摇头。 “明白了!”曹丕点头,随即下了帅车,同于禁一阵低语。 “谨遵公子之命!”于禁抱拳,亲自点了三千骑兵出阵,又让其余兵马后撤数里。 “吾乃大汉虎威将军于禁,奉公子命与汝等一战到底,无论胜败,绝不殃及城中百姓!” 马云禄挥手示意,城头上敲响了战鼓声。 “众将士,随我杀敌!” 随着马云禄一声怒吼,一千两百名骑兵同马云禄一起冲锋。 “迎战!”于禁高举手中三尖刀。 “杀!”曹军骑兵也纷纷发起了冲锋。 大战在一瞬间爆发。 两军骑兵皆以弓箭对射,而后近身搏杀。 马云禄策马冲锋,手中长枪不断捅杀曹军骑兵。 纵然身负重伤,甲胄破烂,依旧血战到底。 她的双眼通红,满是血色。 朦胧中看到了父亲和两位兄长身死的画面。 她越战越勇,哪怕身边的西凉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仍旧不能改变她死战的决心。 随着战斗的白热化,越来越多的百姓走上城头,走出城门。 百姓落泪,甚至跪地哭泣。 可百姓,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位又一位西凉勇士倒在血泊中。 夕阳迟暮,橙黄色的光辉散落在扶风城外,照耀在西凉的土地上,为战死的西凉将士披上了金色的葬衣。 而此时,马云禄的身边已经不足百余骑。 曹军骑兵同样伤亡惨重,但仍有近千名骑兵。 这场大战,西凉军注定会败。 可他们,仍旧不惧一死。 “众将士,随我冲锋,直至全军覆没!” 满身血色的马云禄高举手中红缨枪,在夕阳的余晖下对敌人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杀杀杀!” 两军进行了最后一场殊死搏杀。 西凉军依旧勇猛,曹军也绝非胆怯之徒。 随着夕阳落下,马云禄身后已无一人。 数百名曹军骑兵将她团团包围。 “下马!投降!” “下马!投降!” “下马!投降!” 马云禄摇头拒绝,拔出了腰间佩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就在她即将自刎的一瞬间,于禁一箭射出,弹飞了马云禄的宝剑。 于禁高声道:“生擒此人!” 曹军骑兵一拥而上。 马云禄仰天落泪,心如死灰。 “嗵!” 下一秒,马云禄坠马昏倒在地。 已经冲上前的曹军骑兵,纷纷勒马。 于禁高声道:“立刻将此人抬入城中救治!” “喏!”骑兵纷纷下马,把长枪交织在一起,将马云禄抬入扶风城。 帅车上,张青扭头望向了曹丕。 曹丕赶忙拱手:“师父得罪了,是我下令留马云禄一命!” 张青摇摇头,随即向曹丕拱手道:“青,谢过公子!” 随后,曹军各部人马先后进入扶风城。 于禁率部接管城中各处军师要地。 曹丕封存府库,亲自发榜安民。 曹军的旗帜,插到了扶风城头上。 而马云禄,则是被人抬到了张青落脚的府邸。 张青当然明白曹丕的意思,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薛欢道:“三舅姥爷,需要我来……” “滚出去找军医!”张青厉声大吼。 “是是是!”薛欢连连点头,快步出了房门。 张青为马云禄进行了简单的身体检查。 她身中三刀,却浑身都是淤青。 显然,曹军骑兵都在手下留情。 但即便如此,马云禄依旧伤的很重,就连脑袋都肿了。 不消片刻,军医便来到了房内。 “见过麒麟子先生!” 张青诧异,总觉得这军医有些眼熟:“汝与张军医……” “那是家父!”军医说道。 “原来如此!”张青恍然大悟。 曹操杀了张军医,又让张军医的儿子子承父业。 “有劳小张军医了!”张青拱手示意。 “应该的!”军医放下药箱,来到床榻上落座,为马云禄搭手诊脉。 许久之后,军医摇头叹息。 “为何叹息?”张青问道。 军医道:“虽无外伤,但内伤很重,脑袋也受了伤,且心脉若有若无,恐怕半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 张青道:“还请小张军医竭力诊治,青自有厚礼相谢!” 军医摇摇头:“麒麟子乃公子之师,在下自当尽力!” “多谢!”张青拱手。 军医又说道:“我这就去抓药,今夜便可将汤药熬好,只是这外伤还要先生亲力亲为了!” “明白!”张青点头。 男女有别,这种事情自然没有麻烦军医的必要了。 军医留下了两瓶外伤药,和几卷用于吸血布条,而后便扛着药箱离开了。 张青赶走薛欢,关好门窗。 独自来到了床榻前。 先准备了一盆热水,然后脱下靴子上床,然后扯下了窗幔,为马云禄宽衣解带。 清理伤口,敷外伤药粉,最后为她的伤口缠上布条。 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张青累得满头大汗。 总算是将她身上的外伤处理好了。 入夜后,薛欢送来了汤药碗。 “三舅姥爷,需要我来喂她喝药吗?” “不必了,我欠她的!”张青捧起汤药碗,坐在床榻边,一勺一勺的喂马云禄喝汤药。 薛欢很识趣的出了房门。 刚走出没几步,就撞见了曹丕。 “见过公子!”薛欢赶忙行礼。 “如何啊?”曹丕问道。 薛欢道:“我家三舅姥爷亲自伺候那位姑娘,不过听军医说,生死难料!” “哎!”曹丕叹息:“这帮粗人还是下手太重了!” 薛欢低声道:“不瞒公子,我从未见过我家三舅姥爷如此精心伺候他人!” 曹丕笑了,拍了拍薛欢的肩膀:“守在门外,听你家三舅姥爷差遣!” “是!”薛欢点头。 曹丕将腰上的钱袋丢给薛欢:“若我师父有所需,立刻通知我!” “是,公子!”薛欢再次点头。 “对了!”曹丕道:“告诉我师父,庞德在前往安定的路上被魏延所伏,此刻正在赶回扶风城!” “记下了!”薛欢再次点头。 随后,曹丕轻身离去。 夜色渐深,薛欢蹲在房门外昏昏欲睡。 房间内,张青为她擦身子,换药缠布条,忙碌不停。 直到次日清晨,躺在床榻上的马云禄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她的眉头微蹙。 缓缓睁开了双眼,迷茫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张青。 “醒了?”张青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喜色。 马云禄:“你是谁……” “我……” 张青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马云禄又闭上了双眼。 显然,她还是很疲惫。 “睡吧!”张青为她盖好被子。 之后的几日里,张青仍旧细心照顾马云禄。 第五日清晨,马云禄恢复了气色,缓缓睁开双眼。 红唇微微颤抖道:“这是什么地方?” 张青赶忙来到床榻边:“这是扶风城馆驿!” “你是谁?”马云禄迷茫的目光望着张青。 “我?”张青摇头:“我是谁,你不认得吗?” “不认得!”马云禄摇头,又问道:“我是谁?” “啊?”张青愣住了。 怎么感觉,她像是失忆了一样。 张青高声道:“薛欢,请军医来!” “是,三舅姥爷!”薛欢高声回应。 不消片刻,军医来到房间内,再次为马云禄诊脉。 “嗯!” “不错!” “已经恢复了元气,基本没有大碍了!” 张青道:“她不认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是为何啊?” 军医道:“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健忘者,所过之事,转盼遗忘,此乃思虑过度,病在心脾。” 张青:“???” 军医道:“她身受内伤,心血不足,不能濡养心神,头部受到外伤,气血逆乱,脑络受损,导致神窍不通。” 张青道:“就是失忆了?” “嗯!”军医点头。 “还能恢复吗?”张青又问道。 军医摇头:“也许会,也许不会,但若真能忘掉那些痛苦的回忆,对于这位姑娘来说,倒也算是幸事!” “嗯!”张青点头:“有道理!” “告辞!”军医拱手告退。 而此时,躺在床榻上的马云禄也缓缓睁开双眼。 张青下意识的躲避她的眼神。 “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马云禄又一次道。 “我是校事府校事尉辅事,你是我的女护卫!”张青终于还是做了一个违背二叔的决定。 漂亮的女人最会撒谎,这话是张昭说的。 但张青却不得不对一个漂亮女人撒谎。 一旦说出事实,马云禄必然会寻死。 更不用说,张青一直在利用她的事情。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这是张青一直信奉的原则。 但是,见过马云禄在扶风城外与曹军的死战后,张青还是愧疚了。 马云禄能落得如此下场,张青是有责任的。 马云禄又问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禄儿!”张青道:“生自西凉,自幼习武,后加入校事府,担任我的护卫!” 马云禄摇头:“在下不过一区区护卫,怎敢劳烦先生如此照料?” “我欠你的!”张青摇头:“你安心把伤病养好便是!” 马云禄立刻说道:“禄儿谢过先生,待伤病养好,定再护先生周全!” 对于张青的话,马云禄是全然信任的。 如果自己不是他的护卫,他又怎么会这般悉心照料? 就算两人的关系不止如此,对方也绝不会是坏人。 “安心养病!”张青丢下一句话,便匆匆出了房门。 薛欢和两名侍女就守在门外。 “见过先生!”两名侍女纷纷欠下身子行礼。 张青道:“你二人,好生照料禄儿小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若是怠慢,要你们的命!” “是!”两名侍女点头,快步进入房内。 张青的目光又望向了薛欢:“这几日,军中可有要事?” 薛欢道:“公子说,庞德在逃跑的路上被魏延生擒,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军营!” 张青道:“备马,去军营!” “是!”薛欢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