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走了,房间内仍旧残留有她的清香。 耳听是虚,眼见方为大。 张青从来都不是只在意容颜的肤浅之徒,大乔的精华在于无乔。 说起来,张青和大乔的关系,很简单,又很复杂。 建安四年,孙策偷袭庐江城,同周瑜分别纳了大小乔。 那一年,大乔年方二八,貌美如花。 张青仅有十岁,才华出众,提出了复式记账法,深得孙策器重。 建安五年,孙策遇刺,大乔守了寡,被人指责克夫。 也就是这时,张青要离开江东。 二叔张昭疯狂画大饼,他便稀里糊涂的留在了江东,成为了孙尚香的教书先生。 张青都不知道二叔是怎么说服吴国太应下这件事的。 论资历,张青是不够的。 若是论名气,还算是勉强。 按理说,能担任孙尚香的教书先生,至少也是张纮这样的大儒。 直到后来,张青才发现,孙尚香根本不喜欢读书,骨子里就是个喜欢舞枪弄棒的野丫头。 所谓教书先生,不过是个幌子。 也正是因为张青成为了孙尚香的教书先生,得以亲近大乔。 在他的开导下,背负克夫之名的大乔,逐渐开朗长大。 可以说,大乔是看着张青长大的,某种程度上,已经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妹夫了。 同样张青也是看着大乔长大的。 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小叔和嫂嫂。 张青曾经问过大乔,低头时能不能看到脚尖? 大乔用尽全力,却始终无法做到。 年幼的孙尚香高兴的告诉张青,她可以轻松的做到。 张青夸孙尚香真棒,导致大乔郁闷了好几日。 如今,张青离开江东已经快两年了,能再次见到大乔,无疑是意外之喜。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何人?”张青道。 “是我!”大乔推门而入。 “夫人为何去而复返?”张青诧异的望着她。 大乔趋步上前:“有句话忘记和你说了,去嵩山时记得带上周复的家财!” “啊?”张青一愣:“我人去了还不行,还要带上家财?” “嗯!”大乔点头:“这是陈公的意思,也是吴侯的意思!” 张青道:“他们出力,我江东出钱!” “对!”大乔欠下身再次行礼。 “夫人慢行!”张青起身,向大乔施礼:“青会一直在夫人背后守护!” 大乔闻言,轻抿红唇,欠下身子还礼,而后悄然离去。 张青则是转身躺到了木榻上。 翘起二郎腿,开始思索起来。 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孙权让大乔传话,江东会助他瓦解反曹联盟,进而打入校事府内部,成为曹操的心腹。 目标足够清晰,一切都很顺利。 也只有曹操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 但让张青郁闷的是,反曹联盟搞事,为什么要他出钱啊? 这可是孙氏给他的嫁妆啊! 这钱绝对不能出。 要出也是曹操出,校事府出,那个蔡布衣出! “咚咚咚!”房门又一次被敲响。 张青摇头:“夫人还有事吗?” “是我!”房门外传来了薛欢的声音。 “滚进来!”张青有些不耐烦。 薛欢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房间内。 “三舅姥爷,美人走了?” “走了!”张青道。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薛欢道。 “你什么意思啊?”张青道。 “我家先生说过,我要在您身边时刻相随,以命相护,但若是有美人之时就要学会避嫌,方才我在茅房硬拉许久,始终不敢擦……” “闭肛!”张青道:“你家先生好的不教,坏的一箩筐!” 薛欢不敢说话了,乖乖的捂上了嘴。 张青道:“回府,连夜摆上三块石头,等蔡布衣来见我们!” “是!”薛欢重重点头。 日落时分,周府门口就放了三块石头。 入夜后,曹丕带着史阿一同翻墙来到了周府。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曹丕谨慎许多,特意让史阿打前哨。 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书房。 “蔡布衣见过麒麟子先生!”曹丕向张青拱手示意。 “认错人了吧?”薛欢道。 “哈哈哈!”曹丕笑了:“昨夜一见,周复兄才华平平,反倒是常成兄快人快语,因此在下斗胆猜测,麒麟子是你!” 薛欢扭头望向了张青,眼神有些慌乱。 “哈哈!”张青笑了:“没错,我就是麒麟子,他是我的侍从!” 曹丕点点头:“理解,我们这种人,做事还要谨慎!” “你谨慎吗?”张青的目光望向了曹丕身后的带剑男子。 “这位是我的侍从,略懂剑术!”曹丕道:“绝对信得过!” “怎么称呼?”张青问道。 曹丕道:“四二!” “嗯!”张青点头:“请四二兄弟滚出去!” “嗯?”史阿面露怒色。 “出去,出去!”曹丕连推带搡,硬是将史阿赶出了书房。 随后才向张青拱手:“多有得罪,还望麒麟子海涵,不知麒麟子深夜唤我至此,有何要事啊?” 张青道:“我且问你,钱龙的钱是什么意思?” 曹丕:“呃……” “你不知道?”张青疑惑的望着对方。 曹丕摇摇头:“我是觉得,没必要解释吧?钱就是钱!” “那就是有钱!”张青道。 “那当然!”曹丕点头:“我家先生在许都多年,些许家财还是有的!” “嗯!”张青点点头:“我已经和陈公的人搭上线了,八月十三日,陈公会在嵩山的白马寺约见四方忠士,吴侯的意思是,让我同钱龙先生同去!” 曹丕赶忙摇头:“钱龙先生身份特殊,多有不便,恐不能前去!” 若是让钱龙去白马寺,那就露馅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青点头:“所以,你出钱!” 曹丕不解:“反曹联盟有四家,我江东出力还要出钱?” 张青问道:“钱龙先生手上有多少人?” “三百死士!”曹丕道。 “这不得了!”张青道:“这点人,微不足道,江东肯定要出钱,而且要多出,这是吴侯的意思!” “多出是多少?”曹丕问道。 “一亿钱!”张青道。 曹丕突然沉默了。 一亩良田的价格在一万钱左右,一亿钱足够买万亩良田了。 一座豪华府邸的价格在百万钱上下,一亿钱便可买百余所宅院。 一万人的军队,一年的开销也就是一亿钱上下。 遥想当年,他爷爷曹嵩花钱买太尉也就花了一亿钱。 一亿钱,对于曹家来说不算多,但若是给了反曹联盟,那这就麻烦大了。 曹丕道:“咱们江东,犯不着这么大方吧?最多三千万钱!” “就听你的!”张青随即拱手:“还请布衣兄费心了,将这三千万钱折算成地契、金铜等器物,也好方便携带!” “嗯!”曹丕拱手道:“八月十三日,我派四二同麒麟子同去,以护周全,我自率死士于山下接应,以防不测!” “妥当!”张青点头。 “告辞!”曹丕拱手示意,快步离去。 “慢走!”张青拱手道谢。 离开周府后,曹丕便回到了丞相府见曹操。 虽是深夜,曹操仍未入睡。 此刻正在书房中诵读诗词。 “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 “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 “周公佐成王,金縢功不刊。” “推心辅王室,二叔反流言。” “待罪居东国,泣涕常流连。” “皇灵大动变,震雷风且寒。” “拔树偃秋稼,天威不可干。” “素服开金縢,感悟求其端。” “公旦事既显,成王乃哀叹。” “吾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 “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 见曹操念诗作罢,曹丕赶忙趋步上前笑着道:“好诗,好诗啊!” “好在哪?”曹操放下诗篇,问曹丕。 曹丕赶忙说道:“周公一心为国,却屡屡遭猜忌,恰似父亲辅佐天子,一心为汉,反被猜忌,父亲这首诗……” 曹操打断了曹丕的话,说道:“这首诗是子健写给我的,名为《怨歌行》。” 曹丕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曹操在赤壁时,作下诗篇《短歌行》,最后一句正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可见,曹操是自比周公的。 偏偏曹植写了一篇《怨歌行》,为曹操鸣不平。 这已经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了。 “子健大才,大才啊!”曹丕连连点头。 曹操道:“蔡夫人要以千金请子健为其作诗一首,你猜子健怎么说?” 还不等曹丕答话,书房外就传来了曹植的声音:“莫说千金,就是十万金,百万金,我也不屑一顾!” “哈哈哈!”曹操大笑起来。 房门被推开,曹植和曹冲一同入内。 “见过父亲!” “哈哈哈!”曹操大笑起来,目光望向了曹冲:“冲儿,若有人用千金请你作诗,你愿意吗?” 曹冲道:“四哥一向视金钱如粪土,我视四哥为榜样,自当效仿!” “嗯!”曹操满意点点头,目光望向了曹丕。 曹丕低着头说道:“我愿意!” “嗯?”曹操面露不悦之色。 曹植和曹冲也望向了曹丕,眼中有几分鄙夷之色。 曹丕说道:“文人自当有风骨,然孩儿眼下已是捉襟见肘!” “遇到什么难处了?”曹操道。 曹丕没说话,目光望向了曹植和曹冲。 曹操道:“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曹丕点点头:“麒麟子将于八月十三日到嵩山见陈公,需要准备五千万钱,孩儿这才来向父亲求助!” 曹操道:“你既执掌校事府,何必问我?” 曹丕摇头:“这笔钱,校事府一时间也拿不出!” 曹植立刻说道:“校事府为父亲做事,这笔钱我出!” 曹丕诧异:“子健,有这么多家财吗?” “钱财乃身外之物,吾不屑一顾!”曹植道。 曹冲也说道:“我愿将父亲送我的大象变卖,以资兄长!” 孙权朝贡时,除金铜器物外,还送来一头大象。 使者问曹操,许都可有人能称出大象的重量? 本意就是为难曹操。 曹冲让大象站到船上,画上吃水线。 再以石头装船至吃水线,最后称石头的重量。 凭借此法算出了大象的重量。 曹操十分开心,将大象赏给了曹冲。 可曹冲和曹植的话,反倒是让曹丕很难堪。 身为兄长,却要向两个弟弟借钱? “罢了!”曹操道:“你去寻杨修,让他从相府拨钱,五千万钱没有,三千万钱还是有的!” “三千万钱,也足够了!”曹丕拱手,快步退出书房。 烛光下,曹丕听到曹操问曹植:“若你执掌校事府,当如何?” 曹植立刻说道:“些许钱财,孩儿羞于向父亲开口!” “哈哈哈!”曹操大笑起来。 站在书房外的曹丕,面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