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很是热闹,年前许多农户将家中的鸡鸭鹅捉到市场卖顺便买些年货回家。 他们遇见熟人像陶渊明所说的一样,相见语依依,说两句问候的话。 那个年代农民生活水平低下,有些生活条件较差的人就是这下雪天脚下都是草鞋,踩着雪沙沙地响,脚趾被冻得通红。他们一般不会与比那些穿戴好一点的的人交谈,虽然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还是存在的。 要是哪个屠铺子丢下一块小骨头,他们都要跟狗儿去抢。有个老人虽然挑着半担子谷子,但他看见掉在地上的黄色菜叶子只要别人不要,不管脏不脏都收拾起来,放进一个篮子里。 李沐阳赵世都在菜市场帮着父母干活,宋湉跟他们打招呼。 他们在卖那日田猎得来的野味。赵世的父亲赵三奎本是杀猪屠夫,他的摊子上摆满肉类产品。李沐阳父母是卖豆腐制品。 还有些有手艺的人可以编制竹制品,譬如箩筐、簸箕。篓子,还有一些抓鱼的装置,农具用品等。 “卖野兔喽,五十个铜板一只肥大的野兔!” “卖鸭子喽,十八文钱一斤。” “卖鱼喽!” 叫卖声不绝于耳。 那个捡菜叶的老头将半胆子谷子卖了,走到赵三奎摊子前,看见摊子上摆着一堆骨头,怯怯地问价钱。赵三奎大声道:“老头,筒子骨12文一斤,肉十六文一斤。”说罢又跟别的顾客搭讪去了。 赵三奎砍下一块带肉的排骨枰了给一个男子,忙着找钱去了,一只狗躲在摊子下面叼下一块骨头,往一边跑开,被捡菜叶子的老头拿着扁担赶开了。老汉拾起半个拳头大小的骨头,擦干泥正要放进箩筐里面,被眼见的赵世发现,立马上去阻止大声道:“老头,你怎能偷我爹的骨头?” 旁边一个卖菜的汉子听了又好笑:“你爹的骨头不是好好的在你爹身上嘛!” 赵世却不理会那人,扯住老汉,老汉口里分辨着,赵世却指着老汉破口大骂,说他偷窃桌上的猪骨头。宋湉正在跟李沐阳说着话,看样子赵世要拿老头开打,赶紧上去劝解。只见赵世抓住衣衫破烂的老头胸口发黄的肌肉都漏出来了。 宋湉扯住赵世的手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穷苦人你让一些吧!” 赵世怒道:“本来给他一块骨头也无所谓!但这厮却偷骨头,你道可恨不?” 说人家偷窃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好在一旁的卖菜大叔解释说是狗咬下来的一块骨头。其实老头也是爱惜自己去清誉的,所以一直跟赵世分辨。 宋湉走到肉摊子上,卖了两斤带肉的猪骨递给老头,老头却不接受,笑道:“你这小后生心肠好,可我老汉受之不恭。”说罢摆摆手要走。 宋湉上去把两斤骨头放进他箩筐里面,老头争着要付钱给宋湉,见他如此宋湉只要收了他十文钱,双方才罢休。 菜市场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突然一群人疯了似的往东面街头跑去,李沐阳笑道:“只怕是新举人家发斋饭了。” 宋湉循着那些人走去,确实是市场东头欧阳礼家,门口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锅,铁锅里面腾腾地冒着热气,两个家丁抬着一个大木桶,吆吆喝喝地走了出来,另外一个大个子家丁抱着一摞瓷碗,从肚脐垒到下巴了,旁边一个案台上摆着一些瓷碗。“来了,让一下!你们都有吃的。”个子大的家丁走到案台边时,蹲下身子,一个丫鬟骂道:“你少拿几个就会死啊,打碎了可小心你的脑袋!” “今天老爷高兴,准不会打人!”丫头端下五个瓷碗放在案台上,又端下几个,将所有碗筷摆好。 周围人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慢点,人人有得吃,不要拥挤,每人可以吃两碗!” 家丁招呼着,用一个又大又长的瓢从热腾腾的锅里高高低舀起,然后慢慢往里面倒,香甜可口的粥味道一下子扩散开来,有些人舔着嘴巴。 “这是加肉末的周,你们慢着,我还没加盐巴!”他说罢抓起一把白色颗粒状的晶体撒在大锅里面,用巨大的木瓢搅动几下。然后舀起稀粥,用手沾了一点,放在口中尝尝,咂咂嘴巴道:“不错,可以开吃了!”丫鬟从案台上拿起碗递了过去,他将碗装满,粥几乎要溢出来了。 一个老者缓缓地走了过来道:“欧阳大人菩萨心肠,可喜可贺啊!” 丫鬟笑道:“托你吉言,不过我们家夫人心肠可好呢!夫人安排要在这里煮粥三天!这三天你们来都有吃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是一个外出化斋的老和尚。 欧阳礼中举之后果然境遇不一样了,由原来的穷光蛋变成了暴发户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也许就是这般道理,但能够有回报社会之心说明他几十年的书没有白读。 一个大胖子挤兑了宋湉一下,他个子大力气也是有的,应是要挤到前头去,宋湉这些日子站桩,马步已经取得了一些进步,于是立在那儿像树桩一般,那厮居然没有挤过去。那个老头拿着一根棍子,还是站在队伍外面张望,眼看他排不进去,宋湉起身,将那个老人搀扶进来,可那位大汉不依。宋湉也不理论,用力一推大汉居然后退两步到宋湉身后去了,宋湉将老头拉倒自己前面。那大汉又不依了,要与宋湉理论,宋湉伸手与大汉握了握道:“兄弟借光!” 大汉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传来,想必自己也不是这小伙子对手,咧着嘴笑一笑,表示接纳。 端上粥的人小心翼翼走到一旁去,有些人喝粥太急了,一大口下去,以至于被烫得猫爪似的挥舞着双手。有些蹲在地上,捧着碗,转着圈吹气,转动着碗喝粥。吸溜吸溜地发出响声,一些人鼻涕眼泪直流。 欧阳礼的夫人冯氏站在门口,望着这些吃粥的人,心下露出欣慰的微笑。她原本也是穷苦人,知道一些苦难的人的难处。现在家中有钱财不妨布施一些,积些阴德,这是她的初衷。 一个瘦小的男孩,不过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轮着他的时候便低声地叫了一声:“表姐夫,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楠啊!” 那个掌勺的家丁抡起木瓢敲了一下手臂,小孩子端的碗鏮当一声掉在地上,粥泼洒在脚上,碗也打碎了。家丁骂道:“你这厮还将碗打破了!要还钱给主人家!一个碗三个文钱!” 冯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走过来道:“小孩子家里一定是有困难的,一个碗也不值什么!不可以随便欺负他!” 掌勺的家丁笑道:“夫人,他冒我表姐夫,我骂了他几句,没想这厮走路不稳…” 冯氏将那男孩子引到一边,命丫鬟给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饭,碗里有鱼肉,算是给他小孩子一些安慰。宋湉看见大伙都吃上了粥,便从人群中走出来。没想还是被冯氏看见了。 “这位公子,为何不喝粥呢?”冯氏无不关切地问道。 李沐阳一旁笑道:“夫人,你可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石头亭子的宋家公子!” “你是说石头亭子宋翔升家还是宋翔英家?” “宋翔升家的孩子!” 冯氏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宋家公子!老天开眼了。”原来上次吃面条的时候宋湉并未与冯氏见面,说罢命丫鬟将宋湉要迎进家门,宋湉抱拳道:“多谢了!我还是喝碗粥吧!”辛氏命丫鬟从家里厨房端来一碗莲子瘦肉粥给宋湉说道:“原本你家也是富裕人家的,今儿落难了在这里将就吃些吧。” 外面的雪花还在下,沈思妤带着丫鬟下午来看宋湉,只见宋湉站在雪地里面练功,他站起马步桩,走起步伐。一呼一吸均既有规律可循。于是躲在一旁观看。宋湉表演一套拳脚后,突然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宋湉收起步伐。见是沈思妤带着斗篷立在树下。忙着招呼她进门去躲雪,沈思妤却拍打着宋湉身上雪花。宋湉将沈思妤斗篷取下,将马儿在大树旁边拴住,进了房里。 沈思妤命丫头春香将房屋收拾一下。 二人在厅房里生火,煮茶喝。沈思妤闹着要生火添柴。宋湉笑道:“你还是坐在一旁看我煮茶吧!真正的大小姐!” 两人喝着茶,又说了一些笑话。一个女子的身影翩翩走了进来。是对面崔顾的婢女丽晶。丽晶今日外穿黄色狐皮袄子,进门时已经磕掉了鞋子上的雪花。沈思妤捏了宋湉一把,坏笑地看着这位丫头,丫头倒也不怯场,说道:“我家公子想请宋公子看一件宝物!” 宋湉笑道:“感谢你家公子,在下对宝物、古董知之甚少!不懂鉴赏,让你家公子另请知音吧!” 丫鬟丽晶说了一声叨扰了,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