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不早了,又想着崔顾对沈思妤难缠得很,宋湉要崔促沈思妤回家去。沈思妤笑道:“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惬意啊,邻居婢女倒也生得不凡!只怕我来了就多了一个了!” 宋湉一把将沈思妤搂紧怀里,用食指弯曲刮了两下沈思妤的鼻子笑道:“你既这么不放心,今晚就留在这里!叫春香帮我把被子叠好了!” 沈思妤红着脸笑道:“留在你家干啥,房舍四面通风。” 宋湉笑道:“我也不知道干啥,也就是一个屋子吃饭,一个屋子睡觉罢了!” “想得美!做做梦还是可以!” 沈思妤在宋湉怀里闻着宋湉男子汉气息,秀拳轻轻地捶打他的胸膛。 外面的雪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宋湉道:“你也该回去了。这房里冷得很,冻出病来不是耍的。” 轻轻推开沈思妤,给马儿喂了一些草料,见马儿吃得差不多了拿一块破布打掉马背上雪花,于是将沈思妤和丫鬟送出门。 看见沈思妤和丫鬟上了马背,正准备回家,马儿突然一声嘶鸣,咕咚一声响动,沈思妤说了一声不好。 宋湉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人倒在雪地上,地上还有一担打翻的箩筐,箩筐里面的菜叶子也倒出来了,一个小包裹滚在地上,还有一碗打翻的粥,粥水已经倒了一半多。一看就知道这是从菜市场回来那个老人,今日宋湉见过,他卖了粮食又拾菜叶子。 宋湉先把老人扶起来,问道:“老人家,伤到哪里了没有!” 老人半天睁开眼睛“啊哟”一声! 宋湉只好慢慢将老人扶着房门边坐下,再去看沈思妤,思妤面有怒色。 宋湉略带责怪的说道:“你刚才就不知道小心一点?要是一个碰瓷的就麻烦了。”这一句话彻底让沈思妤生气了,怒道:“谁叫这个糟老头子挡住我的道,你还护着他!” 宋湉也没有跟她分辨,小心翼翼扶着老头进了房,沈思妤却更加生气了,宋湉又拉着她进屋,低声问道:“你到底咋啦?” “我也没咋啦,你反正有什么丽晶关心,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你怎么吃莫名其妙的醋呢!我告诉你我还吃你的醋呢。公子崔顾时时刻刻想着你的。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没有…”说到这里叹息一声。 沈思妤这才破涕为笑道:“这下好了,咱两扯平了!我走啦!老人家碰瓷也就碰在你手里,帮我善后,事后有赏!”说罢骑马一径走了。 宋湉将老人放在椅子上烤火,又倒了一杯茶水。自己忙着给他收拾地上东西,袋子里面倒出来的是一些碎猪骨头,宋湉一个一个收拾好,又把散在地上的白菜叶子拾起,放进箩筐里面,半碗粥也给他拾了回来。老人喝了茶水一身暖和起来,对宋湉憨厚的一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他看看房子又看看宋湉,愣了一会问道:“你是宋翔升的儿子?” 宋湉点点头,老人叹息一回,老人果然是甘详,为甘庄岭的人,宋家跟甘家有多年的交情,当年宋翔升在世时经常请甘详过来帮忙种田,甘详也算是宋家的一个佃农。 “令尊在时我们常有来往,也算是沾亲带故,如今令尊已去…”说罢老人眼里泛起了泪花。 宋湉摆出一些花生米,割下一块干牛肉摆在桌上,看着老人吃东西,与老人家聊着家常。宋湉喜欢跟这些没有架子的老人说话,问道:“大伯今年高龄啊?” 老人伸出两个手指道:“今年五十有二了!比令尊大七八岁。” 五十二岁在现代也不算老。但是今天这老人看上去倒是像七十岁的人,成日风霜雨露,又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看上去自然显老一些。 宋湉又关心他受伤了不曾。 老人摇摇头道:“你看我能走,这点伤也不算啥,我们庄稼汉哪年不要受点伤?田岸、山坡爬来爬去的。”老人说罢起身告辞。宋湉拿了一只野兔和今天买的一些干果放进袋子里包好。 老人道:“你这就腻多了!我在你家喝口茶已经是叨扰了。还送这些东西,受之有愧呢!” 宋湉笑道:“没啥受之有愧的,这些都是一个月前田猎捡来的野兔,跟你分一点,过年了也好吃一顿。”老人又千恩万谢的感谢一番。 看见天还是下雪,四处开始亮灯了。宋湉不放心拿起家里的一个灯笼照着送老人,过了河对面村庄就是甘庄岭。甘老头以为宋湉不过送他几步,没成想宋湉一直送到他的家门。 甘老头也热情,把东西放下便招呼着老伴看饭。房子是茅草房,两间大一点的房舍旁边一间小房。周围房舍已经亮灯了。房内光线暗淡。床铺上的被子又硬又薄。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坐在一角落里面,像木头似的,脚下穿着破鞋露出败絮来。他的女儿一个农家少女也是十三四的样子,也许是缺乏营养,个子不高,瘦瘦的,扎着双髻,坐在一张破损的凳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令他称奇的是窗台上有个小柜子摆着几本书。再穷不能穷教育,宋湉不得不对甘老头充满敬意,你想一想一个饭吃不饱的人家还得要让自己的孩子识字。 “呆儿,雯儿我们家来客人了!”甘老头招呼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他的呆儿嘿嘿两声算是回复。雯儿放下书本对宋湉微微一笑算是回复,宋湉查看一番,家里确实贫寒,家具都是非常简易,用具基本上是木制品,还有一些竹制品,而且十分破旧。 宋湉在这种房里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穷苦人家与他似乎有种天生的亲近感。一会儿甘老头堂客将饭已经做好了,摆上桌子上。 饭菜还是粥,一碗米浆一样的粥,依稀可以见到米粒的影子,还漂着一些菜叶子。宋湉用汤匙舀起,慢慢又放下。一旁的呆儿已经大口大口吃起来了,雯儿毕竟是女孩子,吃饭倒也斯斯文文的。 “公子,吃吧!” “我不饿!”宋湉苦笑着,当年朱元璋吃的珍珠翡翠玉面汤都比这份饭要好一些。可见贫苦人家基本差不多,宋湉闲谈了一会,谈论最多的是庄稼种植的问题。要如何顺田地时利之宜,识阴阳消长之理,百谷则成。古代是没有化肥的,如何使农田丰产,农家肥功不可没。譬如在化肥产生之前,就有夫种之以时,择地得宜,用粪得理。现代农业讲究有机结合,譬如稻田养鱼,既可以提高稻田产量,有可以丰收渔业,鱼儿青蛙可以吃掉害虫。这个方法若是引进来只怕甘家吃饭问题可以得到解决。甘老头说,雨水好的年成,稻田虫涝灾害又多些,并非一定能多收三五斗。甘老头望着外面大雪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大雪好啊。来年稻田就少虫害!多收三五斗米也不成问题。” 宋湉笑道:“这么冷的天气,你家老少单衣薄片的,受冻生病了可不好!” “生病看郎中不易,今年我家稻草倒是有,柴火也有些。天晴了还可以上山砍柴火。倒也不怕它冷。” 他将宋湉带进灶房展示他的杰作,灶台下一个灶盘,里面还有一些炭火,他把炭火用草灰覆盖。炭火就可以长时间保存。灶房里面果然暖烘烘的。在灶盘旁边架起木板,木板上铺上稻草,一床破席子盖上,再盖上又破又硬的棉被。他们一家四口就住在这房子里面。因为树木烧出来的炭火不需要担心一氧化碳中毒的问题,只是预防火灾就可。灶房里面有个大水缸。可以做消防灭火设备,另外做好晚饭后,灶盘需清空,以防余火燃烧。 宋湉看到他的发明也挺高兴,穷人有穷人的法子。 宋湉谈得尽兴处,觉得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口珍珠玉面粥,果然觉得甘甜如饴。天太黑了,他悄悄放下几个铜板在桌子上,向老汉抱拳告辞。 “甘详!”就在宋湉要出门的时候一个,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年底了,你欠的银子啥时候还?” 甘老头起身过来赔笑道:“田生老弟,眼下过年手头有些紧,你那一两五钱银子就宽限几个月吧?” 那位汉子大声道:“老甘,到年底加利息就二两银子,不是一两五钱。明年三月份就是二两五钱的银子了。” 甘老头听了气得身子发抖,说道:“才半年不到利息就得一两银子?田生,当初你可不是这般说的呀,说一年的利息不超过五钱银子,如何今日又反口了?” 崔田生伸出两个手指:“过了年就有两个两头,利息嘛自然要翻一点。再说这年头谁家不缺银子呀?” 听了这里甘老头妻子从灶盘出来,一把抓住叫田生的男子说道:“田生,你这样加息,我们如何生活,我们这房子顶给你也不过二两五钱银子,我们还要不要活命?” 田生甩开甘详妻子,整理一下衣服道:“银子拿不出来也好说,要不这样吧,你家雯雯来我家做两年丫鬟抵上这个银子如何?” 甘老头气得瞪着眼睛盯着崔田生道:“雯雯才多大,再说做两年丫鬟抵二两银子?亏你说得出口!” “既然你不同意,那就早些还我银子,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年前还银子就是二两,年后就别怪我加利息。”说罢扬扬手就要走人。 “田生,你,你欺人太甚!” 崔田回头生指着甘详道:“不是我欺人太甚,是你借钱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