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思妤派丫头春香来接甘老太,甘老太喜滋滋地穿上新衣服,将老发梳理好,一早让雯雯丫头送她去沈家。 到了沈家照壁,见墙垣又一人多高,愣着不敢进去。 一个小厮在门口玩耍,雯雯丫头上去说明来意,小厮进去通报一声,不曾想春香出来接了进去。到了耳房,见王嬷嬷穿着利索,插金戴银的,噗通一声就跪下,春香扯起她说是家里的嬷嬷用不着行大礼,甘老太爬起来,巍颤颤地跟在春香身后,小花厅见一个老太,穿着更加华丽,头上插着黄灿灿金簪子,慈眉目善的。心想这下必定是沈母,于是爬下来就跪拜口里喊道:“老寿星好!我这农家老太给寿星磕头了!” 沈母命她起身,看茶。一边与她说着话,甘老太为了沈母开心,搜肠刮肚地跟她说些农家的故事,沈母倒也喜欢,她老人家就喜欢听乡下一些奇奇怪怪的新闻旧事,奇逸趣闻。 甘老太有时候在沈家住上几天,有时候早上赶过去晚上回来,日子也过得不错,那些陈年老故事譬如孙猴子三打白骨精,沈母已经听了数百遍了,但从甘老太口中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孙猴子大闹天庭,如何闹法,甘老头学着孙猴子的模样蹦蹦跳跳,咂嘴弄舌的,把沈母笑道眼泪都出来了。她说乡下的故事都带有一些夸奖的语气和表情,说她曾经年青的时候见过一个南瓜比團盘那么大。沈母问道:“那么大一个南瓜怎么弄回去呢?” 甘老太道:“乡下人一看这南瓜像车轮,于是乎把南瓜竖起从山沟里慢慢滚回去的。” 沈母道:“那么大一个南瓜,滚这回去不破么?” 甘老太道:“老夫人料事如神,果然有些破损,也无伤大雅,回去用刀子切开看,那南瓜里面竟然装着都是铜钱,一个南瓜足足掏出两百枚铜钱。” 沈母又是哈哈一笑。她的故事说多了就像兜里的铜钱数来数去就是那几枚。实在无聊她有时候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叫声,或者是唱山歌民谣取乐子。她最拿手的民谣就是“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耍花灯。” 想起唱歌沈母问道:“前些日子大伙都在唱‘大江向东流呀…’这首歌曲孩子们特喜欢。” 甘老太也学着唱起来,这歌本是激情四溢的,被她唱的变成了摇篮曲一般,沈母听了摇头道:“这是首歌男子汉唱才好听。”于是将沈思桓叫来让他唱唱,沈思桓鸭公破嗓子唱的比哭还难听,而且嗓子又大沈母听了直摇头摆摆手。 沈思姌笑道:“奶奶这是宋公子词曲,他唱才好听。” 沈母笑道:“我这老了,记忆也差喽。” 沈思妤听见,立马屁颠屁颠将宋湉找来,顺便检查他的作业。 在宋湉破房子前崔世忠穿着一件青纱正在纠正宋湉站桩的动作,崔顾好像在旁边指点啥。崔世忠扶着宋湉腰身,又拍了拍宋湉双肩,在一旁望了一眼才算满意。 他说着话告诉宋湉那天雨夜的两个人是四大恶人其中两个,手拿扇子的是白面书生,另外一个是秃头和尚,原本都是冲着宋湉而来,他们来斩草除根的。崔世忠说到这里提高嗓子道:“你父亲当年就是被四大恶人所害,这事朝中已有定论。” 从崔世忠说出来的话不能不信,毕竟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再说四大恶人如雷贯耳,朝中要员听了无不谈虎色变,他们在朝中犯下许多事儿,就是皇上都管不了。但宋湉知之甚少,他从伯父宋翔英口中得知父亲死于朝中恶人之手。至于恶人是谁毫无概念。 崔顾告诉他那天两个恶人原本是来对付宋湉的,只是走错了门宋湉只是微微点头。 “你不信?你长大了必定找他报仇,他不来个斩草除根,让仇家彻彻底消失,还等着你去杀了他们全家不成?四大恶人多厉害不知道,就是白蟒山邱道长都惧他三分!不过是我给你挡了这次灾难,按理你要拿出诚意来酬谢我才是。如今我告诉你,不是我欠你的人情,是你欠我的人情。” 宋湉心想就算他们打错人了,你赖我算啥,又不是我要揍你。 好在崔世忠还是讲道理的人过来安慰宋湉,并呵斥崔顾道:“毕竟是宋公子救了你!快去让丫头把礼物拿来!” 一会儿丫头丽晶拿来两匹布料,一颗山参。 宋湉拒不接受,世忠道:“咱家的东西你就收下,不然咱家就就恼了!” “收了!救人一命手些礼物算啥!” 沈思妤在一边听了个清白,赶紧闪亮出场,她跳下马帮宋湉拿着礼物。对付崔顾决不能心慈手软。 等崔世忠和崔顾走了对宋湉说道:“你舍身救人,受这点礼物算啥?就是一百两黄金都不嫌多!他崔顾有本事别夤夜打门叫救命。你不收就是十足的啥子!” 她本来是想检查宋湉的作业,见宋湉情绪低落说道:“既如此就住我家里,反正那间夏房至今没人住下,再说我家总比你家安全吧。” 这话虽说不错,宋湉还是不愿意,突然抬头道:“怕个啥?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们两人明明到了我家门又见到了我,却不知道我是谁,而找到崔顾去了,你说奇不奇怪,崔顾家的房舍那么显眼,会把它当成我爹的房子?”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它,总之安全第一。” “压根就不是找我的!” 沈思妤也有些生气,举起手掌:“找不找你你都得要小心点,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爹就剩下你一个独苗,就是你想着要去阴间找你爹,也得先收拾这几个恶魔,给他们报仇了,你爹才喜欢。” 宋湉见她这般说辞也就沉默不言。 沈思妤把他拉进房里,问他这两日作业如何,宋湉将这两日写的文章拿来给她读,又拿出自己得意的书法让她观摩,书法虽说不能一日千里,总是能循序渐进,而文章自觉又了长足进步,沈思妤看了果然微微露出笑脸。 她将文章放下道:“文章倒是有些进步了!功夫就不知道能不能自保,敌强我弱,那咋办?” “逃跑呗!” “好,但你也得有逃出如来佛祖的手心的本事才好,今儿本宫就测试你逃跑的速度,敢不敢比?” 宋湉抓了抓头,望着略带挑衅意味沈思妤,冷不丁地问道:“就我们两个比试?” 沈思妤脑袋一扬,轻轻甩动秀发:“这算啥!难不成像我这般的女子来谋害你不成?我是说你跟我骑马比试一下,若是你能跟上来才算你厉害!” 宋湉虽然觉得这个比试有失公允,但想着她一心为了他,便欣然接受挑战。 沈思妤出门跳上马背,对宋湉招了招手,让宋湉跟着她后面奔跑。于是街道上出现一个少女骑马嘚嘚地跑在前头,一个小伙子跟着后面奔跑。街道的人见怪不怪,沈家丫头历来就像个男子一般,不过将这事当成小孩玩耍的恶作剧而已。 起初宋湉自然能够追上,毕竟是街道,马儿奔跑并不快,出了街道马儿很快提速,宋湉便落下了,只能望着马儿的屁股艰难跟着。 一直跑到沈家,沈思妤到了沈家照壁的时候将马儿交给李明成拴了,自己站在那儿等他,果然一会儿后宋湉喘着气便到了。 到了家才知道沈思妤请他过来唱歌的,而且是应沈母的要求。 《大江词》毕竟太老套了,宋湉突然想起了另一首词曲,想了想拿笔写道:戏一折,长袖起舞,唱一曲悲欢离合,无关我;扇开合,琴瑟响又落,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诉。往日喜怒哀乐都融入笔端,陈词滥调又如何,白骨燃青灰,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草民未必不忧国,台下客走过,不见旧日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别离歌,情字难落墨,… 这是《赤伶》歌词他稍微做了修改,众人看了看辞藻也觉得特别新奇,韵脚是有的,但对仗并不工整。 沈母对歌词好坏兴趣并不大,关键是要唱好。歌曲婉转清扬,节奏明快。当宋湉开口唱歌的时候,全场都静下来了,宋湉是站在桌子边,全家人围坐,一时高亢一时低沉。高亢时像钢丝抛入天际,低沉的时候声音如远古飘来的呐喊。千回百折,龙飞凤舞,像一只凤凰在南岳七十二峰来回穿插,然后落到一颗大树上,又像孤军奋战的英雄面对浩荡的敌军,无惧无畏。唱完毕后众人齐声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虽然沈母听不出歌曲内容,但是这声音也是出奇的绝伦无比,沈母陶醉其间,好一会没有声音了才在王嬷嬷搀扶下给宋湉竖起拇指点赞,口里唠叨说湉儿的歌曲就是好听,也不知从哪里学的。 这本现代歌曲,沈母如何知道,词内容说的是粉墨英雄为保家卫国抗击日寇,所以有些悲壮。宋湉说道:“回禀老奶奶,这是我自创的。没事儿在家自创歌词、曲调。” 沈母说了一些闲话,不过是说些宋家过往的事儿。乏了就躺在椅子上眯着眼小息。 沈思妤早已将歌词要了去,她拿在手里默念着,抬头看见春香也在轻轻地唱,笑道:“你这个呆丫头,公子唱的口干热燥的,快去给公子倒茶水来。” 沈思姌道:“听起来倒是有些像戏子唱戏的味道,要是有琴声伴奏只怕还好听一些。”眼神中有几分赞许。沈思姌历来与宋湉唱反调的。打小就就比较霸道,优厚的家境让她在一般人面前有着目空一切的高傲。高傲之人也有她的喜好,譬如歌声。今天的歌声她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感觉不一样的动人心弦,像一个戏子唱出了兵荒马乱家国破碎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