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秋躺在一间密室里,沈采薇在一旁照顾他。 “采薇姐,我真想出去看看,他们是如何祭奠我的。想想生前能看到自己死后被人祭奠的场景,真是太刺激了。” 沈采薇很冷淡道:“倘若三千不夺下刀,我已经死了,如果有人祭奠的话,我不喜欢这么多人。生有何欢,死有何求。死后被人遗忘才最好。” 宁千秋不以为然道:“人的一生,谁不想生前风光,死后哀荣。” “那是某些人,不包括我。人死如油枯灯尽,死在哪儿或是埋在何处,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荒冢一座,百年后无人祭扫。下河村后山上埋有多少坟墓,难道你不知道?” 宁千秋叹了口气。“可是……”然后再没有可是。 沈采薇见宁千秋被自己怼得再无言语。语气放缓有些凄楚道:“宁秀才,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你记得今日我所说的话,找一座向阳的山坡,埋我在坡上,不必立碑,就让我从这个世界默默离开。” 宁千秋见沈采薇说得凄楚,不禁动容。 “采薇姐,虽说朝生暮死,人生不可预料。但是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人来这个世界上不容易,有人只经历一世便重新轮回为人回来,有人死后历经六道六回,方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沈采薇没有作声。她哪里知道宁千秋其实说的正是自己的感慨。宁千秋轮回好几次,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多么不容易。 旦木阿卓本想陪伴着宁千秋的,可是破虏营的将士们都知道番人公主旦木阿卓是破虏大将军的女人,所以,旦木阿卓作为这一出请君入瓮大戏的主角,不得不以未亡人的高调姿态,去为宁千秋守灵。 灵堂内,旦木阿卓脸上浮现着悲戚,她虽然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人一旦入了戏,就会情不自禁。不过旦木阿卓哭得确实是动了真情,她将为宁千秋设的灵堂当成了死去的父王和母后,想起永逝的亲人,又在这样的灵堂里守着,她如何不悲痛欲绝。也至于所有祭拜的破虏营将士都从不怀疑,破虏大将军的死,对番人公主精神上的打击有多大。这个番人公主没有寻死觅活追随大将军而去,真的是奇迹。 倒是陆昭这个家伙,脸上看不出多大的悲伤,他苦于不会装。哭活人的把戏对他来说简直太他妈难了,甚至比杀一个江湖上的高手都难。也怪这家伙洒脱的性格,早将生死看淡。 胡易之倒是入戏很深,装模的来一番呼天哭地,痛斥天地不公,让大将军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甚至做了一篇感天动地的祭文,读之让人心碎断肠。 祭文曰: 呜呼宁君,不幸身亡,山河含悲,人岂不伤。 吾心痛哉,难遣悲凉,大厦将倾,痛失栋梁。 吊君早慧,文采飞扬,恨己早生,未能同窗。 吊君冠弱,志存安邦,投笔从戎,驱逐胡狼。 吊君英武,浴血疆场,勇冠三军,威名远扬。 吊君仁德,爱民惜粮,舍弃水淹,浴血青江。 怀君壮烈,雄姿英发,哀君永逝,痛断肝肠。 天地失色,三军悲怆,奸人得逞,永隔阴阳。 呜呼哀哉,不胜凄惶,自此之后,魂梦相往。 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当整个褚山郡城的人做足了请君入瓮的大戏。杨云尚威风凛凛,率领两万人马来了。守城门的军卒一身缟素,站立在城楼上,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军卒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 “城楼上的兄弟听着,烦劳往里通报一声,破虏将军故人杨云尚前来祭拜。” 一个军卒扯破了喉咙对城楼上缟素的军卒叫着。 军卒冷冷道:“少他妈猫哭耗子,有带着数万大军前来吊孝的吗?” 城外的军卒愣了一下,随即跑去请示杨云尚。 “大人,怎么办?” 杨云尚冷冷道:“就说本大人之所以率领人马前来,是来接收破虏营的。” 那军卒即刻跑过去,将自家大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城楼上的军卒怒道:“破虏将军虽然故去,但能接收破虏营的人除了平凉侯,谁他妈也不相信。” 杨云尚愣了一下,殊不知城楼上的军卒正是陆昭装扮的。 杨云尚催马上前道:“城楼上的兄弟听着,平凉侯日理万机,无法抽身前来,特委派本大人前来褚山郡,一来凭吊故人,二来接收破虏营。” 城楼上的陆昭冷笑道:“你他妈算哪根葱,破虏营的兄弟只认从平凉侯,其他虾米王八前来一律不认。” 陆昭最后一句里骂的王八,把杨云尚气得浑身发抖。差一点忍不住下令攻城,强行接收褚山郡。 他强自忍住心里的怒气,冷冷道:“城楼上的这位兄弟,平凉侯实在来不了,今儿一早已经去往京都长安城,叩谢陛下去了。” 陆昭忍不住“啊”了一声,这个突发情况还真没有想到。怎么办?随即想了想道:“城外的人听着,既然平凉侯去了京都长安,那你等只能派代表前来吊孝。否则,破虏营的兄弟们只好等平凉侯从京都长安城回来再等着接收。” 杨云尚沉思片刻对身后的几员副将小声道:“尔等听着,我在前头骗开城门,你等立即统帅大军随后往里强攻,只要攻入城里,破虏营的那些虾兵虾将岂是我们的率领的人马的对手。” 几员副将齐声道:”末将遵命。” 杨云尚再一次冲城楼上的陆昭道:“城楼上的兄弟听着,我等代表平凉侯前来吊孝,绝不带武器。请速开城门。” 杨云尚说着,扔下携带的武器,带着数十个随从侍卫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