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笑着复述一遍道：“一万两千余两。” 　　 “一万多两？” 　　 朱元璋大吃一惊，忙将那账册接过，细细观望。 　　 果然，陆羽所报税额精准无误，短短一个月内，所征商税的确已达万两之多。 　　 看到这惊人数额，朱元璋吓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寻常县衙，一年到头的征税总额，也不过万两白银。 　　 江宁是京县，人口众多，所征税赋自然不止万两，但撑死也不过几万两银，而陆羽这商税，一个月的收入，已几乎填了整年税负的小半了。 　　 照他这进度，只靠商税，无需半年，便足可将全年的税负凑齐，这还种个屁的田，挖个屁的矿？ 　　 只需大力发展商业，江宁县便能稳居全国诸县之首，成为最富庶繁华之地。 　　 别看他这小小一县之地，一个月的商税，竟堪比那应天府城全年的商税收入。 　　 “好，好哇！” 　　 朱元璋看得两眼冒金光，笑得合不拢嘴，他大手一挥道：“你尽可放心操持你的商贸之业，朝中但凡有人反对，咱定替你做主！” 　　 原本拟定一月之约的目的，就是要堵住朝臣的嘴，现下他朱天子的意思，显然陆羽的政绩已然过关。 　　 “多谢陛下！” 　　 得了保证，陆羽自是满意，他连忙拱手致意。 　　 “对了……”朱元璋满意点头，放下账册道：“咱那四个不争气的皇儿呢？” 　　 “额……他们……”陆羽愣了愣道：“他们此刻应该就在县中游逛……” 　　 “游逛？”朱元璋轻哼一声道：“只怕他们这督税官当得过瘾，此刻仍忙着抽查商货，催缴商税吧！” 　　 方才在县衙门口，听那商人说起那督税官是几个半大小子，朱元璋就猜出了个大概，此刻再听陆羽言谈，他已确认这所谓督税官，正是自己几个儿子。 　　 “陛下果真料事如神，叫臣佩服！” 　　 陆羽这马屁一拍，自是认可了朱元璋的猜测。 　　 朱元璋不由好奇：“那四个小子果真有这么卖力？” 　　 “嘿嘿……” 　　 陆羽讪笑两声，搓了搓手道：“臣与他们约定，如有人申报不实，让他们抓住，须得没收货物，追缴罚款……而这没收的货物，及那追缴的罚款所得……几位皇子能得一成……” 　　 朱元璋正自举杯喝茶，闻言，一口茶水直喷出来：“好哇，我说这几个小子有这般卖力，敢情是有钱赚啊！” 　　 嗤剌剌吐了吐舌头，他又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没好气道：“往后……他们查税所赚的抽成，便直接送到内帑吧！” 　　 陆羽：“？” 　　 内帑，那不是您朱天子的私家钱库么？ 　　 虽说朱棣几人是他儿子，但好像也无权从那内帑里取钱吧？这钱一进了内帑，他们还有染指的份儿？ 　　 陆羽这一犹豫，对他朱天子的鄙夷态度彰显无疑。 　　 朱元璋大眼一翻，没好气道：“你懂个球？你以为咱这是贪恋那么点钱财？” 　　 陆羽翻了翻白眼——不然呢？ 　　 朱元璋幽叹口气，做出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模样：“这罚银数目不菲，他们几个又年岁太小，把握不住……且将这钱暂存入内帑，让咱这老父亲替他们保管一二……待到他们长大成人，咱自会将这钱还予他们……” 　　 朱元璋的谆谆解释，让陆羽彻底惊呆，好熟悉的语句呀！ 　　 果然，无论古今中外，天下父母的嘴脸都是一个样，几百年后，孩子过年的压岁钱，不都是这样被骗走的？ 　　 “对了……” 　　 正当陆羽怔忡腹诽之际，朱元璋大手一挥，将这话题揭过：“咱今日去了你那栖霞集镇，那集镇果真繁华非常……”说着，他幽眼在陆羽书桌上扫荡一周，呢喃道：“这集镇商客如流，想来商社的收入……也不会少吧？” 　　 这话里话外意思，显然是要审查那商社账册，看看他那四成股份能分多少银钱。 　　 陆羽懂事地翻出账册，递了上去。 　　 商社初期投入不少，都用来兴建那集镇的房舍，修建道路，饶是如此，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然回本，另还有些许节余。 　　 看到那账册上的“收入”一栏数目惊人，朱元璋自是喜笑颜开。 　　 可当他目光扫到下方“投入”一栏，看到那理当抵扣的本钱数目，登时蹙了眉头，大是不满道：“这……修路的钱，总不该从商社里出吧？那毕竟是你县中投入，为县中商贸出力良多，理当是你县衙出钱。” 　　 “额……”陆羽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便将这本钱从账册上划去，只留那房舍修建的成本。” 　　 集镇的店铺房屋都是商社的，这点本钱可不能省。 　　 真要省了，这商社拿什么去收取租金？ 　　 朱元璋将修路成本抹去，再将成本收入稍一合计，得出一笔不小的数额，立时喜笑颜开道：“好得很，好得很啊！你这栖霞商社倒是个好买卖，往后我那四成分润，便依先前计划，存入内帑便是了！” 　　 听他这意思，这四成股份，他是一分一毫都不想给朱棣几人留。 　　 陆羽不免替几个弟子叫屈道：“那几个皇子那边……”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儿子的不就是老子的？再者说了，他们年纪太……” 　　 他话没说完，陆羽已老实接话道：“他们年纪太小，把握不住。” 　　 朱元璋满意点头。 　　 两本账册拿在手中，朱元璋备感踏实。 　　 一本商税账册，进效朝廷国库；一本上商社账册，孝敬他朱元璋私库内帑。 　　 该收的钱都收进腰包了，朱元璋终于想起正事了。 　　 “对了，这商税也收了，集镇也建成了，你我约定之事，是否也该着手操办了？” 　　 陆羽在江宁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田税改革试点，如今商事已成，县衙有了稳定收入，也该着手进行改革了。 　　 “陛下，如今已经临近年关了，这改革之事等到年后吧！再说这集镇才刚刚起来一个月，县中商贸仍不够兴盛，那商税是否稳定还在两说。” 　　 在这一个月时间内，陆羽虽然完成了商业布局，打消了朱元璋的质疑，但这距离推广土地新政，尚有一段距离，陆羽仍需一段时间发展商贸，彻底改变江宁县的产业结构。 　　 “你说得也对，那就等年后吧！到时候我会在朝会上提出以你这江宁县作为改革试点，至于后面的事，就全靠你了！” 　　 说到这里，朱元璋很是郑重道：“这改革关系着我大明的未来，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纰漏，到时候我会让毛骧调派些人给你，若是有人阻挠改革，就交给他们，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话语间，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诺！”陆羽点了点头，改革肯定会触及到顽固派的利益，让他们下死手，但若是有了毛骧的亲军都尉府的人帮忙，那就好办得多。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朱元璋这才离开了县衙！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陆羽仍在大力发展栖霞集镇，尤其是秦淮河码头的扩建改造工程。 　　 交通对于商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秦淮河连通长江，是各地入京的重要运河。 　　 过往商客从秦淮河入京，下船第一站，便要路经栖霞集镇，秦淮河的滚滚河水，带来源源不断的商客，给栖霞集镇带来繁华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