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邓保生，邓兄吗？” 　　 朱樉感到非常惊讶，在阶梯式会议厅里半围坐着三四百人，但他刚才却没有注意到于渊的姐夫。 　　 于渊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加上又发生过李冰兰一家的事故，他也非常关心邓保生在联盟的处境。 　　 在特定的时刻，每逢佳节，邓保生一家总会被邀请至的家中，因此彼此之间颇为熟络。 　　 早前听闻邓保生自行政学院毕业后便加入了民政部，却不知何故现身于舟山？ 　　 然而，此刻并非探询的良机，于是朱樉便举手示意，请求发言。 　　 当朱樉提及“邓保生”时，马康立刻有所反应，他与于渊关系密切，但对邓保生仅是匆匆数面之缘，远观难以辨认。 　　 “首脑，我请求动用特权，准许邓保生发言。” 　　 在联盟中，几位重量级人物拥有某些特权，尽管仍需提出申请，但鲜少有人拒绝此类特权请求，因为它们通常涉及的推荐权并不影响整体局势。 　　 “同意总督行使特权。”即便是于渊的姐夫，马康若能认出邓保生，也会行使自己的首脑特权，更遑论朱樉已经开口。 　　 “感谢首脑，感谢总督，我之所以刚才未请求发言，是因为自觉思考尚不周全，为此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深感歉意。” 　　 邓保生先是向两人鞠躬，随后向周围的同事拱手示意，接着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向发言台。 　　 “首脑、总督，各位同僚，刚才大家讨论之际，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在会议进行时，当值的首脑拥有最高权力，这在联盟中已有明确规定。 　　 看着站在发言台上的邓保生，朱樉心中充满了喜悦。 　　 他能观察到邓保生的双腿微微颤抖，声音亦然，尽管不知这是邓保生第几次面对这样的场合。 　　 但见到这位曾经的落魄富家子弟如今竟能站出来公开发表自己的见解，实在令人欣慰。 　　 “刚才也有同僚提到，对于那些逃亡的民众而言，常规的惩戒性劳动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惩罚，甚至可能连禁闭对他们而言也不算惩罚，因此我注意到大多数同僚都倾向于支持罚款。 　　 我个人并非不支持罚款，但我认为直接罚款会引发一系列后果，可能引发的问题比处罚本身更为严重。” 　　 聆听邓保生的发言，朱樉此刻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这是163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空，仿佛正在参与公司的高层决策会议，大家正就一个重要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 　　 来到这里十年，尽管他经历了许多类似的会议，但没有一次像这次邓保生的出现这样令人印象深刻！因为与会者几乎都是联盟一手培养的。 　　 而此刻发言的邓保生则不同，他来到这里不过几年，是三年还是四年？与会场中几乎全是十八九甚至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同，据朱樉所知，邓保生今年大约三十出头。 　　 “各位同僚都清楚，普通罚款作为一种惩罚手段，对民众的作用颇为矛盾，金额小则无济于事，金额大则可能对他们的生活造成重大影响。 　　 目前这些前流民已成为我联盟的民众，我们发放给他们的贷款也是经过各部门精心计算的，他们到达安置地后的主要开支有三项：口粮、住房、农具。 　　 这三项开支几乎会耗尽他们所获得的大部分贷款，如果我们这里的罚款金额过高，势必会对他们未来的生活造成严重影响。” 　　 邓保生在台上终于平静下来，现在他的腿不再颤抖，呼吸也变得顺畅，他所描述的情况台下的人员也都基本了解，听到他的分析后，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朱樉在递交给他的文件中也目睹了这些情景，留下了深刻印象。 　　 联盟经过商议后，决定不再为新抵达的移民提供免费的福利，对此朱樉也表示了强烈的支持。 　　 毕竟，轻易得到的东西很难让人产生珍惜之情。 　　 与过去人数较少的情况不同，从今年起，预计每年的移民人数都将超过百万。 　　 尽管口粮和住房的免费提供，联盟目前的财政能力尚能承担。 　　 然而，通过向新移民提供贷款，不仅解决了他们的生活问题，而且数亿华元流入市场，极大地促进了商业的繁荣。 　　 朱樉模糊记得文件中的数据，一个成年人一年大约需要二十四元钱购买口粮，农具费用约为十元。 　　 单身人士的住宿费用非常低廉，一年仅需一元；有家庭的则需要购买住房，价格大约在二十到三十元之间。 　　 这些住房都是可以直接入住的，基本的生活设施都已配备齐全。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民众生活需求极为简单，无非是床上用品和炊具而已。 　　 床上用品在舟山时就已经分发给了他们，不过是一张草席和一床薄被。 　　 民众到达目的地后，只需购买粮食和副食品，就能立即自给自足。 　　 朱樉自己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以一个家庭有两个成年人和两个孩子来计算，可以获得一百二十元的贷款，一年的口粮费用约为七十二元，住房二十元，农具十元，这样算下来就花费了一百零二元。 　　 当然，他是以粳米的价格来计算口粮的，民众不可能每餐都吃粳米、白面。 　　 一个四口之家按照联盟的物价，五十元就足够了。 　　 这样算下来，民众手中能有大约三十元的备用金。 　　 常言道，家破人亡，虽然联盟提供的住房可以拎包入住，但实际上一个家庭要正常生活，还需要购买许多生活用品。 　　 经过一番计算，朱樉发现，正如邓保生所说，如果在舟山对这些民众处以重罚，确实会严重影响他们未来一年的生活。 　　 “但我本人对于经济处罚是非常支持的，只是罚款在当前阶段不太适宜。 　　 首先，罚没的款项是归国库还是归地方支配，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但不论归哪里，光是申请流程就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朱樉原本以为邓保生的发言应该就此结束，因为他前面所说的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当前在舟山使用罚款作为处罚的不适宜性，但没想到他居然谈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联盟内部并不是哪个地方机构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