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上官婉儿担任东院授课先生一职绰绰有余。 至少教那些年幼的大家小姐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这事儿有点怪异。 看上官婉儿之前的打算,很显然是想来东院求学的,对于如今大唐出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官婉儿抱有很强的好奇心。 从李贤带着她前往女子宿舍楼的路上,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东院那些新奇的产物上就能看出。 但现在……她怎么会改变主意? 李贤询问道:“你?教书授课?” “嗯!臣可以教经义,可以教诗文!便是歌赋曲艺也略通一二,况且东院新招收了不少女学员,臣同为女子身,教她们也更为方便!” 上官婉儿给出了一个李贤无法拒绝的理由。 只是李贤依旧想不通,她为何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改变想法。 “只是朕先前分明察觉你对东院科学一课、尤其是物理学兴趣颇厚,为何会突然想到要担任先生?” “臣听薛公子说了,便是担任了东院先生,也并不影响旁听课程!” 上官婉儿这话不假,东院作为学术圣地,不少当世闻名的大儒都在东院授课,东院也并不禁止先生旁听别的授课先生上课,反倒对此极为鼓励。 毕竟学术是需要交流的。 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 “再说,再说……” 上官婉儿说完,脸色有些微赧,但却眼神灼灼的望着李贤。 李贤不是什么情长初哥儿,一对上上官婉儿的眼神,就明白了那样的眼神里蕴含着什么意思,心里一个咯噔。 “再说!薛公子说了,若是任了东院的先生,平日里也好跟陛下走动!”上官婉儿鼓起勇气开口。 李贤忍不住撇开了眼。 而这时,张柬之也乐呵呵的大笑,道:“陛下,老臣去和公输先生有事商议,就先行离开了……” 人老成精的张柬之哪会看不出来上官婉儿的情意,他甚至乐得见到此事。 咱陛下风华正茂,引得女子倾心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刚好后宫里那批年幼的妃子陛下都不喜欢,眼前的上官婉儿虽然年龄大了些,但成熟的女子更有一番别样的韵味儿。 老泰山离开后,李贤更尴尬了,目光落在了小胖子薛崇胤身上。 “你个臭小子!待会儿就代你娘教训你!”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小胖子薛崇胤也吓得脸色煞白,朝着远处跑去,只剩下李贤和上官婉儿大眼瞪小眼。 平心而论,上官婉儿是很美的。 身段窈窕婀娜,脸蛋圆润妩媚,加上她本身才女的气质,就像是一朵开得正热烈的牡丹,远不是后宫里那些还没长开的小丫头能比拟。 额头那朵装饰成梅花纹的痕迹,更是让她显得妖魅了几分。 只是……李贤拢共就今天见了她两回,实在谈不上什么感情。 老天! 大唐的风气开放李贤是知道的,时常有女子当街表白钟意的情郎,李贤也是听闻过的。 但当这事儿落在自己身上,尤其自己还是当朝皇帝的时候,李贤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嗯,此事便依你所言吧,对了,任职书找张院长去拿,具体的课程安排什么的……你也一并询问他!” 李贤落荒而逃。 “薛崇胤!” 空气中传来李贤咬牙切齿的声音。 看着李贤狼狈的身形,上官婉儿嘴角微微翘起,挂上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如果说之前对李贤的动心,更多的是类似崇拜、尊崇这样的感情的话,那此刻,上官婉儿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倾心了。 …… 李贤觉得自己皇帝的威严尽损。 在小胖子薛崇胤的屁股上留下了几个鲜红的巴掌印后,一路直奔兴庆宫。 看着几个凑过来嘘寒问暖的妃子,李贤觉得总算是找回了些许的威严。 “彩儿,去剥些荔枝来,送到书房。” “萱儿,让厨子备点莲子羹,朕待会儿喝。” “婉儿,把李恭抱来,几日没见他了,怪想念的!” “苓儿、铃儿……” 几个妃子都被安排了事儿,李贤独自钻进了书房,将一卷宣纸展开,正是之前写下的那句“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盯着这句话,李贤心中灵感不断浮现。 “关东望族在哄抬纸价,若是单靠朝廷的力量去大肆倾销低价的纸张,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若是号召地方行商,将纸张售卖到关东呢?这其中有利可图,商人们势必趋之若鹜…… “除此之外,关东百姓之所以和五姓七望士族形成铁板一块,是因为双方的利益捆绑,若是以利益分化……嗯,下一项大基建计划就可以在关东开展…… “这其中或许还能有什么联动……” 一点点的灵光逐渐浮现,李贤将这些偶然冒出来的点子都记在纸上。 不一会儿,婉儿抱着李恭进来了。 浑圆的肉团子张开双臂,嘴里嚷嚷着“阿爷”,让李贤瞬间丢下纸笔,乐呵呵的将李恭抱在了怀里。 “大家这几日都没在兴庆宫,莫不是宫里又有哪位妹妹得了圣宠?” 婉儿眉眼弯弯的坐在李贤身边,小声调笑。 这种“妒妇”的话也就她敢说出来了。 李贤一只手搂着李恭,哈哈一笑,就准备将巴掌落在婉儿丰腴的臀肉上,可刚扬起一半,脑海里就浮现了上官婉儿那坚定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一虚。 故作镇静的收回手。 “胡言乱语!朕这几日忙着政务都昏头转向了,哪还有空姐姐妹妹的!” 但这话刚落下,婉儿就狐疑的凑了上来,眼神惊奇在李贤浑身上下打量。 “大家真瞧上了哪位妹妹?何时将她接到兴庆宫来?” 瞒不过,根本瞒不过。 陪在李贤身边最久的婉儿对于李贤太了解了,就像李贤了解她一样,一个眼神就足以透露太多信息。 李贤无奈苦笑。 “倒也不是宫里哪位妃子,这事儿是这样的……” 李贤将今日在东院发生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引得婉儿咯咯直笑。 这让李贤恼羞成怒,搂过婉儿的腰肢,就在她的臀肉上拍了两巴掌,生完孩子的婉儿愈发诱人了,阵阵臀肉成浪,让李贤有些心猿意马。 “李恭还在呢!” 婉儿很明显看出了李贤的心思,嗔了一眼,却愈发显得风情万种。 于是。 李恭被丢在了摇篮里,瞪着大眼睛望着床榻上悬着的、不停摇动的蚊帐,似乎是觉得很好玩,努力的伸出手抓住了蚊帐的一角,随着节奏摇晃,咯咯直笑。 一番云雨。 婉儿蜷缩在李贤怀里,小声念叨:“大家是该多宠幸些妹妹了,这些时日不少妹妹们在兴庆宫外转悠,彩儿妹妹性子内敛,不好出面,她们便寻到了妾身这里,明里暗里送了不少礼给妾身……” 李贤一阵头大。 难怪古往今来的皇帝都难逃温柔乡,连婉儿都教唆自己多宠幸别的妃子,其他皇帝面临的处境可想而知了。 “倒是那位上官姐姐,大家若是有意……” “打住打住!”李贤慌不迭的叫停。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若是陛下实在不愿,不若将她传唤到兴庆宫,妾身与她说道说道。”婉儿在李贤胸前轻捶了一下,表示不满。 “你?” 李贤狐疑的看了婉儿一眼,十分怀疑这妮子能不能搞定上官婉儿。 毕竟上官婉儿若是按照那个历史版本正常发展,那几乎就是一个女版的狄仁杰。 “这事儿回头再说!彩儿这么久没送荔枝进来,怕是都知晓我俩在里面做些什么了!” 这话一出,婉儿果然忘了上官婉儿的事,急急忙忙的就从李贤身上爬起来,脸色一阵羞燥。 “糟了糟了!又要被她们取笑了!” 只是摇曳的身姿又让李贤一阵目眩神迷。 哎。 当皇帝真累,此刻的李贤无比希望赶紧把那一堆杂事儿解决,然后抱着老婆们缩在床上一辈子不下床,这才该是他理想的皇帝生活。 整理好衣衫,抱着已经累睡着的李恭,朝外走去。 几个妃子一脸揶揄的笑,婉儿缩着脑袋跟在李贤身后,亦步亦趋,可一对上几个妃子的眼神,立马胆气横生,恼羞成怒的扑上去,打闹成了一团。 对李贤来说,最好的消息大概就是后宫里的这些妃子没有影视剧里那么多勾心斗角了。 若是忙了一天朝中的政务,回到后宫还得面对一堆女人勾心斗角,那可就太痛苦了。 …… 翌日。 照例的早朝。 各地方的《大唐启蒙读物》兜售都很正常,官员们或报风调雨顺,或报秋收祥瑞,朝堂的官员们就像是一张张巨大的情报网,将大唐帝国的各种讯息传递到李贤耳中,李贤将这些信息归纳整理,而后做出决断。 平常的一天。 散朝,李贤叫来了沈钱。 平步青云的沈钱,如今也成了财政部尚书,算是朝中的栋梁之臣了。 当初买下的宅子,在这一刻真正成为了“奇货”。 大唐兑物券的发行,也逐渐让财政部有着和户部平起平坐的趋势,这是好事,某一个部门坐大,容易滋生很多问题,权力在皇帝的手中需要集中,但在地方上则是越分散越好。 “兑物券的发行可还顺利?” “回陛下!一切顺利!如今兑物券在百姓中的信用愈加高涨,民间已经出现直接以兑物券购买各类货物的情况,财政部与户部的对接也已经完毕,各地税务皆由兑物券结算,预计可为我大唐节省三成的货税损耗!” 如今的沈钱也越来越有官员的模样了,富有经商头脑的他在财政部如鱼得水。 “嗯,不可掉以轻心,兑物券代表的是大唐百货、甚至是整个大唐的信用,最重要的永远是防伪。” 叮嘱了一下沈钱,李贤接着问道:“沈卿对关东纸贵这一现象如何看?” 沈钱面色一肃。 他自然知道关东纸贵的背后,是李贤和五姓七望士族的角力。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迟疑了片刻,沈钱答道:“若是纯粹从市场规律来看,这很明显是不正常的供求关系,关东虽然多士子,但对于纸张的需求已经远远超过了饱和度,这是恶意的哄抬物价。” 沈钱思索再三,选了一个符合他身份的切入点。 为官一年多,沈钱也逐渐揣摩出来了为官之道,朝中那么多大臣,陛下却偏偏叫来了自己,很明显就是想要自己从财政部的角度出发给出自己的见解。 李贤暗暗赞叹了一声,沈钱倒是有向老油条发展的趋势了。 “不错,接着说。” 沈钱立马来了精神,抱拳道:“若是依微臣之见,此时或许该是上调关东地区大唐百货纸价的时候,大唐百货如今已逐渐成为整个大唐物价的标杆,大唐百货物价上涨,则地方物价齐涨。” 沈钱识趣的没说此举的目的。 明眼人都知道李贤要打压五姓七望,但这绝不是拿到明面上说的事情。 他没说的话包括“地方物价上涨,五姓七望士族再想垄断纸张,花费的代价将更大,无论如何,这对李贤这一方都是有利的。” “是个好主意,但此举会有损大唐百货本身的信用,不划算。” 李贤摇了摇头,将这个提议否决。 信用建立是很难的,但坍塌只需要一步,大唐百货在李贤的计划中有着很大的战略地位,如果仅仅因为对付五姓七望士族,就动用这个大杀器实属不智。 简单的询问,李贤已经确定沈钱知道自己的目的,于是,也不再旁推测敲。 “沈卿可有法子,让大唐各地的纸张流入关东?无论是大型作坊,或是私人产业,只要是造纸、贩纸的商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朕送到关东去!” 沈钱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李贤的意图。 双眼微亮,道:“此事简单,但需要户部配合。” “嗯?” “降低关东地区商税,尤其是纸张交易税收的比例!” 沈钱语气笃定,道:“商人逐利,关东纸张本就昂贵,只是税收让许多外地商人望而却步,若是商税降下来,微臣敢保证,各地纸商将往来不绝!” “既如此,此事便交由你操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