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不善言辞的范克里夫会长
过了约摸一个小时,吉安娜的啜泣声慢慢变小,她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吉安娜?”罗宁试探地问,“你好些了吗?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我还想再去一趟福利院。”她小声地说,但语气却很坚决,“我得把更详细的情况了解清楚。而且我一定要见一见范克里夫。” 罗宁正欲反驳,但格里安·斯托曼也开口道:“我也想把情况摸得更通透一些,罗宁大法师。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乡。我想知道这里的实际管理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吧。”罗宁实在拗不过,一行人便离开了住处。 他们很快便在路边上遇到了几名正在雕刻花纹的手工小商贩。 “老板,”罗宁指着商贩手中的饰品问,“这个怎么卖的?” “六个银币。”商贩维森特头也不抬,“不过我们不收暴风城的银币。” 格里安咬了咬牙,掏出一枚金币。他知道,想要套近乎就得下血本。 “我把这些都买了。”圣骑士指着兽皮和獠牙说,“你帮我包一下。” “好嘞,先生。”维森特这才抬起头瞥了一眼,“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先生?我猜,你们是打算把这些饰品再带到其他地方去卖,赚个差价,对吗?” “确实如此。”罗宁说,“到了暴风城,你们的这些饰品我们能以二十银币的价格卖出去,狠狠地发一笔财。” “还好我们卖的不是粮食,不然你们可能就要倒霉了。”另一个商人达姆杨笑着说。 “先生,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迪菲亚兄弟会最近把粮食列入了‘生活必需品’的范畴,他们规定,所有对生活必需品以‘买空卖空、囤积居奇、套购转卖’的手段进行谋利的,都属于犯罪。” “前不久,有个家伙就在金海岸镇大肆收购粮食,然后运到闪金镇去卖,赚了很多钱。”伊戈尔说。 “但好景不长,”维森特补充道,“如今他就被关押在马迪亚斯·肖尔,那个军情七处头子的隔壁。” “肖尔隔壁关押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来自库尔提拉斯的人贩子头头!”达姆杨争辩道,“当时他奉伯拉勒斯的一头女飞猪的命令,到这里来拐卖年幼的孩子,结果却被潜行者当场抓获。” 这话显然又触动了吉安娜的心绪,她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格里安有力而温暖的手臂在背后扶了她一下,接着说:“老板,我是从艾尔文那边过来的,还有一件事想了解一下。” 他把一枚金币放到维森特手里,“在黑暗之门八年的时候,范克里夫会长还在努力地参与暴风城和守望堡的修建工作,我记得那时他和瓦里安之间的关系还比较融洽,后来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他的手下为什么会杀死蒂芬王后?” “谋害蒂芬王后?”维森特先是一惊,接着便笑着说,“你们不会也被流言给欺骗了吧?” “蒂芬王后的娘家在西部荒野有一小块土地,那里之前也不堪豺狼人的袭扰。”达姆杨指着一处居民区,“但范克里夫把他们接到了月溪镇来,你瞧,他们现在就住在那里。” “我听说,在范克里夫最困难、最窘迫的时候,是蒂芬对石匠工会伸出了援手,接济他的兄弟,所以迪菲亚上上下下都对她很感激。”伊戈尔说,“只要您去亲眼瞧瞧蒂芬的家人在这生活得怎么样,就绝对不会相信流言。” “那王后.......是怎么回事?” “我又不住在暴风城,我怎么会知道?”维森特摊了摊手,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国王陛下,“我听说瓦里安和蒂芬的婚事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由父母指定的,而非两情相悦。兴许瓦里安对这位王后不满意,想换一个呗。” “我倒觉得是伯瓦尔干的。”达姆杨说,“暴风城的那些贵族不想付钱,伯瓦尔就让马迪亚斯·肖尔就谋害了王后,嫁祸给老实巴交的石匠。您知道,军情七处最擅长这种把戏了。” 费利克斯站在一旁听着。他不得不承认,尽管维森特纯粹是胡说八道,但达姆杨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格里安点了点头,把他买来的饰品装进帆布包里,告别了几位商贩。 月溪镇的路边还矗立着一些铁匠铺,里面正源源不断地生产着刀、剑、盔甲和火枪。 “看上去他们正在准备一场战争。”格里安小声说。 “是的,与暴风王国甚至联盟的战争。”费利克斯点了点头,“因为泰瑞纳斯陛下和戴琳上将极有可能会介入南方的局势。” 吉安娜闻言,回想起自己的噩梦,感到浑身发冷,把兜帽拉得更紧了。 不一会儿,四人就来到了儿童福利院。 此时里面的孩子都已喝过了药,正在吵吵嚷嚷地读记羊皮纸上的单词。 排在第一个的单词就是“遗弃”。 “你们是怎么对这些词语排序的?为什么会把‘遗弃’放在第一个?”一个满头黑发、目光锐利、脸上棱角分明的男人质问道。 他的身上还沾满了灰尘和泥土,显然是刚刚结束劳动。 “会长先生,”月溪镇学校的老师说,“这是按照首字母的顺序来排的。我相信,您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排序的。” “但这不好。”黑头发男人说,“这些孩子几乎都是被父母所遗弃的。我不认为把‘遗弃’这个词语排在最前面,有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成长。” “你说得很对,会长。这样可能会触发孩子们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甚至让他们厌恶学习。” 亚米契斯校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是在前任校长斯塔文·密斯特曼托猥亵女学生遭到驱逐后成为新校长的。 “以后无论是月溪镇小学还是儿童福利院,我们都会把‘遗弃’、‘父母’这样的词语尽量放在不引人注目的位置。” “他就是范克里夫?”吉安娜指着黑发盗贼,显然他的形象和“吃人狂魔”的描述相去甚远。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了。”范克里夫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四人,“你们就是来自北郡的阿波斯?我记得‘棕头发’说过他会带你们参观福利院的。” “是的,会长先生。”罗宁说,“我是三兄妹的大哥。” “我的兄弟前后审讯了你们整整三天,非常对不起。以前类似的事情他们总能很快就查个水落石出。”范克里夫说,“如果影响到了你们做生意的话,迪菲亚兄弟会可以进行补偿。”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想我们不需要——”可是罗宁的推脱之辞还没说完,格里安便打断了:“这里有很多孩子和老师,范克里夫先生。我们换一个地方交谈详情如何?” 他展示了自己手中收购的手工饰品,“我还想多在这里买一些有趣的产品,送到北方去售卖,洛丹伦人可能会对他们感兴趣。” “你们还能把生意做到洛丹伦去?”范克里夫显然很惊讶,“那是得好好谈谈。生意能谈得什么样的程度,取决于你们手里有多少货物和金币。” ....... 月溪镇镇公所。 在和埃尔加丁镇长打了招呼之后,范克里夫径直带着四人进入了一个隐蔽的房间,里边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 “他们在这方面更加专业,”范克里夫说,“你们和他们俩慢慢谈吧。” “我叫‘地中海’。”维拉迪摩说,“负责行政工作和对外事务的副会长。” “我则是‘收货人’,负责分管收入和支出的副会长。”莫根自我介绍完了便对罗宁说,“对不起先生,我们恐怕对你们售卖的真丝及膝马裤没有任何兴趣。我们的工匠和农夫通常穿着紧身长裤或者直筒长裤,这样更方便劳动。” “我们对高档葡萄酒也不感兴趣。”维拉迪摩说,“我以为那是只有暴风城的贵族老爷们才会在宴会上享受的。” 范克里夫有些尴尬,“那么我们就赔付这几位商人4枚金币如何?” “4枚金币太多了,不符合赔付标准。”莫根否决了,“工人的平均生产率是1银币每天,行动处耽误了这四位商人三天的时间,按照三倍的赔偿率,理应赔付36银币。” 罗宁皱了皱眉头,怎么感觉会长大人没什么权威啊,倒是副会长斩钉截铁? “会长先生,我看到月溪镇有一些铁匠铺,里面锻造的似乎不是劳动工具,而是各种各样的武器?”费利克斯插嘴道。 导演有些着急了。演员都到位了,就别谈什么生意了,赶紧给我正经走剧情! “那是当然。”范克里夫开始背台词,“虽然现在他们还没动手,但暴风城甚至洛丹伦、库尔提拉斯的军队随时都可能发起入侵。我们不可能静静地等到敌人的骑士走进院子、舰炮落到头顶才想起抵抗,那样无疑是自杀。” “这样的自卫举措是非常合理的。”格里安评价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联盟的军队永远都不踏入西部荒野半步呢?”吉安娜突然插进来,“会长先生,您会让您的部下主动对联盟发起进攻吗?” 不妙,费利克斯导演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写的剧本里面没有针对这种问题准备预案,我们亲爱的会长将如何回答呢? “兄弟会肯定不会去找北方诸国的麻烦。”范克里夫说,毕竟他信奉“一国造反论”。 “但在做好了准备以后,我们当然要向艾尔文和暴风城进军,让那些贪婪的贵族,为他们对石匠工会欠下的血债,付出应有的代价!” “等等,”格里安·斯托曼突然问,“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希望向暴风城贵族议会复仇。因为他们曾经屠杀过您的朋友,所以您也打算反过来消灭他们。” 费利克斯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在这里搞砸了吧? 范克里夫正想回答“是”,还好维拉迪摩及时地假咳两声,示意会长赶紧闭嘴。 他好歹也是负责对外事务的副会长。 维拉迪摩能用语言把暴风城贵族、大财主里维加兹等人忽悠得一头雾水,让小贵族们赔得倾家荡产,还让里维加兹替兄弟会承担风险,亏损几千金币,甚至里维加兹仍然愿意与兄弟会合作,一起对抗暴风城。 以他的说话水平,他显然也听出了格里安的弦外之音。 虽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一种朴素的道德观念,范克里夫这种讲究江湖义气的人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对于信奉圣光的格里安和信奉“人道主义”的吉安娜来说,“同态复仇”绝对是一个贬义词。 范克里夫试图承认他在策划一场“复仇”,这就说明他不懂语言的艺术。 费利克斯知道,如果让维拉迪摩来解释兄弟会进军的理由,他一定会说与 “我想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无法在艾尔文森林人民的苦难面前熟视无睹,独善其身。在必要的时候,我们有义务动用一切力量,把受苦受难的农夫们从邪恶暴风城贵族的统治下解救出来。” 类似的话。 总之,迪菲亚兄弟会攻击暴风城贵族的原因不能是“复仇”,只能是“审判”或者“救赎”,这样才能让格里安和吉安娜发自内心地认同。 但是,肯瑞托数学教授弗里德里希是导演,是不能亲自上场替兄弟会解释的。 他只能站在罗宁身后干着急。 那么,维拉迪摩老弟怎么才能把话题给圆回来,继续让格里安和吉安娜对兄弟会的好感度维持在最高水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