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们刚简单吃过午饭,就有不少山民带着装盐的器具,三五成群地纷纷涌来。 在这片山区,大多数交易是以货币为主导,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人们会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但即使是物物交换,拿出的也往往是品质优良、市价较高的山货特产。 老者把我介绍给大家,说是他的关门弟子,待他七十岁时,不再能翻越这崎岖山路,就由我接手他的生意。 大家上下打量着我,热情洋溢地询问着各种问题,几乎要把我家谱都给梳理一遍。我明白他们是在对我进行背景调查,于是我编织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经历故事。 多年的漂泊生涯让我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学得了诸多技能,当然也包括一些糊弄人的手段。 听完我的叙述,他们纷纷表示同情并答应照顾我,让我视此地为家。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如果我能在这里待足三年,就替我找个本地姑娘成亲。 对此我只是淡然一笑,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不必轻易许下诺言。 我协助老者进行盐巴买卖,看似轻松,只需秤重收钱即可,实际上琐碎且精细,尤其是算账环节,必须精确到几两几钱,还要涉及元角分的计算。 这些早已在现代社会被淘汰的计量单位,在这里却仍在沿用,可见他们生活方式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未曾有过太大改变。 待盐巴售卖得差不多,天色已暗,山路上行走不便,加上飘起了细雨,我们在送走最后一位山民后,围着篝火准备晚餐。老者带来的食物极为简单,仅有一些干馍和咸菜。 我拿出一个肉罐头,与他交换了一个馍馍。他吃不惯罐头,我也不习惯馍馍,但我们并没有挑剔彼此的食物。 只是静静地围炉烤火,进食,然后各自在地上铺好干草褥子,准备就寝。这干草褥子在入睡前还需用棍子敲打一阵,以防有蛇虫鼠蚁潜伏其中。尽管硌得慌,我们也安然入睡了。 然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我并不似都市人那样精致细腻,对这样的茅草床铺并非陌生,反而能够泰然处之。 这一夜,雨水愈演愈烈,老者见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不禁开口问道:“先生似乎心有所忧,明明在繁华的城市过得风生水起,却又选择来到这里,这其中必有隐情吧?” 我没有打算展开深入探讨,或许是这场雨的洗礼让我放松了警惕,遂对他坦白道: “我喜欢的那个女子即将嫁给他人,新郎却不是我。为了防止自己做出冲动之举,我选择了逃避这一切。” 我紧接着问老者:“您会认为我是个懦夫吗?” 老者微微叹气,感慨万分:“情感之事往往让人备受折磨,一旦真心错付,便是深渊无底。但我们又能怎样呢?唯有坚强地活下去,活得精彩,才不辜负这一生的旅程。” 他接着鼓励我,“小伙子,道理你我都懂,你不过是厌倦了城市的喧嚣,渴望在这宁静之地沉淀心灵,或许这里的淳朴美好会成为你的疗愈良药。” 山城并非世人眼中那种诗情画意的仙境,反而弥漫着一种神秘而又怪诞的气息。那弥漫的浓雾看似如梦似幻,却让人有种置身于山间墓地的错觉。 我这个人艺高胆大,就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来,若这里平淡无奇,恐怕我也不会涉足。 我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预感,此行必将让我的风水术修为更上一层楼。 随着风雨声渐入耳畔,困意也开始悄悄袭来,当我眼皮沉重,几乎要闭合时,忽然听见一阵“嚓嚓嚓”的声响,混杂在雨声之中,如同有人在丛林中拨开枝叶前行。 小木屋周边皆是开垦过的农田,种着土豆、四季豆、红薯、茄子、西红柿等作物,而像玉米这样高杆的植物却没有种植。 原因在于老者年事已高,只是随意播撒种子,任凭它们自生自长。估计那些玉米种子多半已被鸟雀、蛇虫吞噬殆尽,田间仅剩几株瘦弱矮小的幼苗稀疏分布。 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令我瞬间警醒,紧张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老者劳累一天后熟睡如石,对外界的动静浑然未觉。那扑朔迷离的声响逐渐围拢过来,仿佛将小木屋紧紧笼罩在一片奇异的氛围中。 我屏息静气,握紧一把布满铁锈的镰刀,打开手电筒,踏出房门探寻究竟。 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疑是遇到什么妖邪作祟,结果却令人啼笑皆非——原来只是山中的泼猴闯入田地肆虐捣乱。 这群机灵鬼动作迅速,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显然不能放任不管。于是,我捡起脚下的石块,瞄准地头狠狠掷去。 在手电筒刺目的光线与石块的双重震慑下,群猴惊恐不已,纷纷四散逃离,留下的则是一片混乱不堪的场景。 眼前的这些作物是我未来生活的依托,岂容半点损失。我举起手电筒,在田地中逐个搜寻并收集散落的作物。 尽管手电筒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但也意识到这片区域尚未通电,电量有限,便暗自琢磨着日后得备些替代光源,比如火把或是灯笼。 一边盘算着日后的种种事宜,一边脚下不停,无奈田地积满了雨水,鞋子里很快就灌满了烂泥,变得笨重难行。 最终,我索性脱掉沾满泥浆的鞋子,用力甩去厚重的泥土,将其暂且扔到院内,赤脚继续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这份工作确实辛苦异常,不断地弯腰劳作,肩上背着不甚熟悉的篓筐,犹如一道枷锁勒紧了肩胛骨,几乎让人窒息。 然而,正是在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中,思绪得以暂时搁置,时光竟也在不知不觉中飞逝。 我将收拾好的东西随意堆放在另一间闲置的房屋内,随后径直走到屋檐下,借着滴答的雨水洗刷双脚上的污泥。 雨夜的氛围难免影响人心绪,我坐在那里,虽全身湿透却浑然不觉寒意,只是愣愣地盯着夜色,脑海一片空白,仿若一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虽然我还苟活于世,但心底却感到生活已然消磨掉半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