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有人吱呀推门而入时,才驱走了那股孤寂。 在听到细碎脚步声的一瞬间,蓝延睁开了眼,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看着那道瘦弱的小身板在微光中摸瞎走来。 “砰——”她撞到了走道里的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嘶哈。” 估计是撞疼了,有够笨手笨脚的。 “灯在服务台右侧墙上。”他冷不丁出声提醒,嗓音带着清晨的喑哑。 林染吓了一跳,攥紧了手里的包带,“谁?” “鬼。” “……”林染摸着墙壁上的开关,“啪”一下开灯,视线恢复清明的瞬间,她看到了横躺在沙发上的蓝延。 一手随意搭在腹部,另一只胳膊曲在额头,两只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垂挂在沙发扶手上,多少有点屈就了。 “蓝馆长,早啊。”她礼貌地打招呼。 蓝延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凌晨三点,“你确实够早。” 林染吐吐舌,“睡不着,索性早点过来了。那个,开门钥匙,萌萌教我的。” “嗯。”蓝延重新闭上眼,浓重鼻音里满是困意。 “你没回家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她语气里带了歉意,转身准备先离开。 “不用走,我没睡。”他连眼都没睁,就能预判她的意图。 “你也睡不着?”她回身。 “你是小学生春游太兴奋。”他轻懒出声,点破了她的无处遁形的小心思,还真有点这意思,因期待而失眠。 “那你呢?”她问。 他低笑,反问:“最后一套房子都卖了,无家可归,还有心情睡?” “……” 他平静的自嘲里,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一下就勾起了她的恻隐之心,原来看似强势到无所不能的他,也不过普通血肉之躯。 她不擅安慰人,张张嘴,又感觉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最后只轻轻说了句:“会好的。” “但愿。”蓝延闭目养神,没再出声。 林染识趣地没再打搅,静坐着垂眸发呆。 时光在静默中流逝,直到甄专壹充满活力的声音划破了满室安静。 “老大,染姐,你们这么早?” 他风风火火地提着一大袋早餐走来,李萌萌和陈墨义也紧随其后。 蓝延轻啧了一声,翻身坐起,无奈地揉揉眉心,“大好的清静,没了。” “什么没了?豆腐脑还是糯米饭,都有啊。”甄专壹解开袋子,热情地招呼大家快吃,扭头问蓝延:“老大,你吃啥?” “吃,你个头。” “我头也不好吃啊。”甄专壹突然感觉头顶一重。 得,被当扶手了。 蓝延缓了过神,按着他的头起身,去洗了把冷水脸回来,水珠沾湿了发梢,眼底还带着浓厚的困倦,整个人散发着清晨的慵懒感。 “馆长,咖啡。”李萌萌端来了刚泡的挂耳咖啡。 “谢谢。”蓝延抿了一口,垂头看手机,时不时蹙眉,似乎在处理什么事务。 大家都在热热闹闹地吃早餐,唯有他一口接一口啜饮咖啡,什么也没吃。 他明明就坐在人堆中,却又似隔离在玻璃罩里,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带着莫名的孤寂感。 林染不经意蹙眉,耳边回响他那句“无家可归,还有心情睡?” 他心里的压力一定很大吧,却又因肩负重任而无法对外言说,再不顾好身体,那怎么行? 在他又一次往唇边递咖啡时,林染的手比脑快,轻轻攥住了他手肘的衣角。 “?”他抬眸望来,眼底略过疑惑。 她硬着头皮,抓过一只热腾腾的煎包,“那个……空腹喝咖啡伤胃。” 他没说话,眸底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也不知是要还不要。 她举得有点尴尬,暗骂自己多管闲事,正要默默伸回手时,一只手更快抓走了煎包。 “老大不吃煎包。”甄专壹解释了一句,从桌上的早餐堆里端出一碗糯米饭递给蓝延。 蓝延伸向糯米饭,瞥了一眼微窘的林染,反手一转,夺走了甄专壹快要递到嘴边的煎包。 “嗷——唔!”正欲大快朵颐的血盆大口,狠狠一下嘴,直接咬破了唇舌,痛意席卷口腔。 甄专壹霎时眼眶蒙雾,痛到发音含糊,也要发出纳闷的质问:“脑大!你不系不次煎包?” 蓝延毫无愧疚感,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油光发亮的煎包,“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你早说啊! 甄专壹委委屈屈,默默埋头吃糯米饭,他小口细嚼,还是会不小心碰到嘴里的伤口,疼得直哼唧,也还要一口接一口往嘴里送。 隔壁坐着的陈墨义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时间不等人,开工。” “……”甄专壹低头看看还没吃满五口的糯米饭,报复式塞了满满一大口,然后就因塞太满又咬到了舌头。 很好,二次伤害达成了。 “虎口夺食的下场。”李萌萌从他身边经过,默默总结了一句。 林染走在队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连步伐都没停。 “你们等等我!”甄专壹喊着追上,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染坊后院的天空,已从深邃的蓝黑色渐渐过渡到柔和的湛蓝色,宛如一幅淡雅水墨画在天边缓缓铺陈而开。 星辰皎月悄然退了场,东方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第一缕晨光在俏皮地试探。 空气中浸润着厚重的凉意,旷野的风钻入肌肤,让人提神醒脑。 “阿嚏。”林染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哪怕穿了毛衣,也难抵清晨的寒意。 她以为还没这么冷的,但扫了一圈,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有备而来穿着外套,就她一个门外汉没经验。 突然,一条夹克外套从斜前方飞来,稳稳当当盖在了她头上,遮住了视线。 当她扯掉外套,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时,蓝延已经挽起袖子,和甄专壹一起拿着大网兜在清理缸中的蓝叶了。 他是嫌穿着外套不方便干活,所以让她帮忙拿一下? 好吧,她折叠好外套,垂挂在手肘上,看着他们忙活。 毛衣保暖,但不挡风,这块旷地周边又没有高大建筑物遮挡,风吹如牛哞,相当有劲,钻入每一个孔洞。 林染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陈墨义睨了她一眼,“人冻,衣也冻?” “啊?”林染一时没懂。 “陈师傅是说,你把衣服穿上,就可以互相取暖了。”李萌萌翻译。 “可这——”她下意识看向忙碌中的蓝延。 人与人之间,都有一条隐形的边界线。 他们也没这么熟络,不问自取,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