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好药,也足够温和。 但新添的伤口总是十分敏感,好在片刻的刺痛过后慢慢缓了过来。 “没事,”陆淮舟摇头,“继续吧。” 关月看了他一眼,见他鬓角出了几滴汗,顺着脸侧流下,滑到脖子上。 她下意识替他擦了擦,换来对方身体一僵。 关月还没包好伤口,故不曾留意到他眼底的深邃。 布绕着他的腰间掺了一圈,关月最后在旁腰处打了个蝴蝶结,这才长舒一口气。 “好了。” 她转身去洗手。 而陆淮舟却拧眉看着自己腰间的蝴蝶结,用手指弹了弹,还真是……很稀奇。 关月洗完手,边擦边回头看,留意道他的动作,不由得一笑,“我的手艺不好,大人将就着看。” 反正衣裳一穿,藏在其中也看不见,没人会笑话他。 陆淮舟起身系腰带,眼神却落在她身上,“自己选的,还能怎么样呢?” 这话,像是在说人,也像是在说物。 假假真真,叫人辨不分明。 关月轻哼一声,撩他一眼,“我去看看我要的东西怎么还没到!” 语言间的俏意和亲切是陆淮舟此前从不曾体会到了。 他乐得看她转身往包间门口去。 片刻前,迎香端着两碗新出的糖水品类到了门口,见房门依旧紧闭,不知该进还是该等。 进,怕打扰两人;等,又担心糖水一会儿凉了。 踌躇之际,突然见门从里面打开,她当即走上前,“小姐。” “端进来吧。” “是。” 关月也不戳穿她,还顺着她的意,让她离开时关好门。 迎香一张脸都要笑成花了。 “常记近来生意不错,”陆淮舟一边搅着碗里的糊一边说,“我回京途中,还听到有人说起。” 关月:“庄叔花了心思的。” 陆淮舟轻笑一声,“你也花了不少心思吧?如今快到收尾的时候了,准备怎么办?” 关月没有透露,只说,“大人到时候就知道了。” “行,我等着。” 陆淮舟三两下便喝完了,放下勺子,起身整理衣襟。 关月不解道,“你要走?” “办差回来,总得去宫里交代一番,”陆淮舟看向她,“放心,下次若是离开太久,我提前跟你说。” 关月垂眸,捏着小匙的手不自觉动了动,表情却很坦然,“噢。” 陆淮舟挑眉,“走了。” 他的确还有事情要办,无法同关月久待。 回盛京后,本该第一时间进宫复命,但出于私心,他还是先来见了关月。 借说自己受了伤,让玄鹤先将折子递进宫去。 等从皇宫出来,已经是三四个时辰后的事。 侯府的马车早已在长街等候,陆淮舟进到车厢,抬手摁着眉心,合眼休息。 这一趟,确实有些累。 马车走得比平时慢些,陆淮舟不由得掀开轿帘,“今日长街倒是挺热闹。” 玄鹤回答,“这些天,各地学子都已经进京了,且大多是初来盛京,难免觉得稀奇,纷纷涌上街头,所以马车走不快。城中好几个有名的景点这几日都是摩肩擦踵,游人如织。” 临考之日,再看书也学不了多少。 会的便会,不会也不能日行千里,看一天一晚就搞懂。 倒不如稍稍松一松弦,不让自己太过紧绷。 陆淮舟点头,“驾车慢些,别撞着人。” “属下明白。” 陆淮舟估摸着从这里到侯府的距离,想会车厢中睡一觉,不经意抬眸,却看到一张似熟非熟的脸。 说熟悉,是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说不熟,是他见过的那个人脚分明是跛的,且有些佝偻,不似如今这般挺拔。 他拍了拍玄鹤的肩膀,扬着下巴示意他看过去。 玄鹤有些不解,“大人何事?” “去查查那个人是谁。” 玄鹤瞧了一眼,这打扮,看起来也像是参加春闱的学子,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既然是大人的吩咐,玄鹤在将他送回侯府后,迅速去查探此人的消息了。 等陆淮舟一觉醒来,晚饭刚刚摆上桌的时候,此人的身世背景便摆在了他面前。 “大人,此人名为何坚,江南人士,父母早亡,唯一的妹妹也在五年前去世。家中留有一些积蓄供他度日,他十分节俭,只买了一个小丫头跟在身边照顾起居。他是去年过的乡试,名次相当不错。” 在层层选拔中,名次靠前的人都会被各方关注。 这就相当于提前瞄准才人,引为门生,待一朝踏入官场,便可助己更一步。 这是达官贵人常有的招揽人才的方式,今年同样不例外。 风口浪尖,他们不敢贸然塞自己的人进到队伍中,也不敢徇私舞弊,那就从中举的人中挑选,谁也不能说有错。 即便是陛下也没法说不许。 毕竟他们只是看好,而后结交,可没有扰乱考试秩序。 “何坚……” 陆淮舟盯着信笺上的名字看了许久,倒是想起当时在云音寺,关月跟他说的话。 她说,她回桃花村,找了一个人。 而后他了解到,在她离开没几天,阿坚放火烧屋,自焚身亡。 玉娘还在信王手中,阿坚忍辱负重这么久,怎么会突然想要自焚呢? 今日他偶然在街上得见一书生,总觉得眼熟,加上玄鹤带回来的这些消息,他好像明白了些。 “这个身份,是假的。” 是别人想让外人看到的。 “什么?!”玄鹤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属下亲自去查的……” “没有说你查得不够仔细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若非陆淮舟知道地更多些,只怕也会被蒙蔽。 阿坚没死,他在关月的安排下去了江南,改头换面,以学子的身份再入盛京,考取功名。 一介布衣难以与信王抗衡,可若是做了官,慢慢图谋,希望就大了很多。 依照大夏规定,凡是春闱中举者,都需要先回祖籍地做出一番成就后,才会被调回盛京。 关月选择将他安排在江南一带,因为那里不仅有常泽,还有柳家。 陆淮舟轻笑。 没想到关月这步棋,下得够久,也够有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