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汪梦馨并未诧异，仿佛就是在特意等着她。 　　 许慧凝也没拐弯抹角：“乔墨的成绩不该那么低，按照之前的评分标准，他最起码会有八十五分。” 　　 汪梦馨慢条斯理地把口红放回化妆包里，没急着拉拉链，抬头，透过镜子看向许慧凝。 　　 “你是哪家音乐学院毕业的？” 　　 许慧凝愣了下，回望着镜子里徐蓁那双画着眼影的美眸，据实回答：“我当年没有报考这类学校。” 　　 “那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质疑我的专业水准？”汪梦馨挽起唇角，眼底带着讽刺。 　　 许慧凝蹙眉，片刻后，说：“我以为，你会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汪梦馨打开水龙头，洗着手：“怎么，我给你看好的孩子打低分，就是公私不分的人了？” 　　 “你有没有公私不分你心里恐怕比我清楚。” 　　 汪梦馨“啪”地按下水龙头，转身，看着许慧凝画着淡妆的脸。 　　 尤其是灯光下，许慧凝细腻光滑的肌肤，眼角也没一条细纹。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心里眼里都只看得到那一个男人。 　　 就在今天早晨醒过来，她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眼角生出了两条细细的纹路。 　　 汪梦馨个子本就高挑，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比穿着平底单鞋的许慧凝整整高出了大半个头。 　　 望着眉目清丽的许慧凝，汪梦馨轻笑：“我发现，许小姐说话，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许慧凝当然不会认为汪梦馨在夸奖自己年轻。 　　 她对上汪梦馨含笑的眼：“我只是说我要说的，至于我有没有长大，有人比汪小姐更清楚。” 　　 汪梦馨笑容一滞，搭在盥洗台边的手握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许慧凝口中的“有人”，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的是莫冷殇，许慧凝的话怎么听怎么都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许慧凝看汪梦馨神色不愉，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不想再久待，转身出了洗手间。 　　 没走几步，汪梦馨就追了出来：“站住！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极具命令口吻的话，许慧凝听了心里并不舒服，听到高跟鞋声，还是停下脚步回头：“还有事？” 　　 汪梦馨已经压制下自己翻腾的心绪，放缓急促地脚步，踱到许慧凝跟前。 　　 她上下打量着许慧凝，嘴边是一抹很浅的笑，无懈可击的大方得体：“要不是昨晚看到你，我真不会把你跟我堂姐夫联系到一起。” 　　 同样是千金大小姐出身，比起刁钻任性的庄巧巧，许慧凝更不喜欢眼前这位汪小姐。 　　 庄巧巧是直接把对你的厌恶表现在话语间，但汪梦馨显然不是毛躁的性子，控制得住自己的性子。 　　 许慧凝听汪梦馨这么说，没有接话。 　　 汪梦馨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开场白，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点。 　　 “我让堂姐夫的选择真的出人意料。”汪梦馨望着许慧凝，弯着唇：“我听说你见过我大伯母了？” 　　 许慧凝猜不到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在为说好话做铺垫。 　　 汪梦馨也没想让许慧凝回答，自顾自地说：“说实话，当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 　　 感叹的语气，许慧凝从其中听出了汪梦馨对自己的敌意，还有一丝毫不隐藏的不屑，不由莞尔：“是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没读正规的大学，这些年是在国外随便瞎混的？” 　　 许慧凝望着她，没有回答。 　　 汪梦馨耸了耸肩：“sorry，昨晚上查看了你的一部分资料。”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冷殇好像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斯坦福你应该知道吧？美国最大的私立大学，现在国内知名某电商xx也曾是冷殇的校友。” 　　 “……”汪梦馨冷眼看着她：“我的话，许小姐是真没听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我也对汪小姐说一句，大海不讥笑水滴，高山不讥嘲小石。” 　　 汪梦馨似不敢置信地轻笑了声，皱眉打量着许慧凝：“这句话听起来励志，但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傲人的学历，只是从一个小城市出来的女人，你难道真的觉得，这样的你要怎么配得上他？” 　　 “冷殇一直生活的圈子，你了解吗？他在拉斯维加斯，经常忙于应酬，他隔周都会去马场骑马，每个星期四下午会去健身中心打网球，他最常去的酒吧，他最爱喝的酒，最喜欢抽的烟，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还有他的朋友圈，不是红三代官二代，就是一些富商和学识渊博的大家，你有想过，你会不会被他们所接受？”汪梦馨眼神有些咄咄，“许小姐，你别告诉我，你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许慧凝心头堵了一口气，当初，莫老太太反对她跟莫冷殇，也不曾这般理直气壮地质问过她。 　　 如今，汪梦馨又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 　　 许慧凝虽然从小性格温和，很多时候不喜欢跟人斤斤计较，但并不表示她会人人宰割。 　　 她毫不示弱地迎上汪梦馨逼问的视线：“你说莫冷殇的朋友，是庄博文还是葛煜润？” 　　 汪梦馨目光一颤。 　　 “对于汪小姐这些忠告，我都收下了，过去，我从没费过心去了解莫冷殇的生活，听你说起，我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够关心他，以后，我会尽好自己的责任，照顾好他。” 　　 汪梦馨看着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的许慧凝，气得差点吐血，有见过不识趣的，没见过这么不自量力的。 　　 许慧凝面色如常：“汪小姐说完了？要是没话说，那我就先进去了。” 　　 说着，许慧凝转身打算进宴会厅，却看到了汪俊宸。 　　 汪梦馨瞧见不知何时站在那的汪俊宸，脸色一怔，因为汪俊宸站得位置隐蔽，刚才居然没看到。 　　 许慧凝只是冲他点头，很平淡的神情，然后管自己走去宴会厅，推开门进去。 　　 汪俊宸从晃动的门上收回目光，看向汪梦馨，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等会儿，你不用进去了。” 　　 …… 　　 许慧凝回到宴会厅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淤气。 　　 作为嘉宾的汪俊宸，只需要在活动结束前出场一下就好。 　　 忽然，评委席那边有一些混乱，许慧凝也跟着望过去，入目的是坐在汪梦馨位置上的汪俊宸。 　　 主办方几位负责人已经纷纷过去跟汪俊宸握手。 　　 汪俊宸进来时很低调，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他低声交代了几句后，下半场活动才宣布继续。 　　 至于汪梦馨，没再出现在宴会厅里。 　　 虽然活动最后选出的孩子不是许慧凝看好的，但许慧凝并没有说什么，全过程，汪俊宸很公正。 　　 许慧凝忍不住去摸乔墨的脑袋，要不是受她拖累，他也不会得那么低的分。 　　 一个现场工作人员突然跑过来，”请问，哪一位是乔墨小朋友？” 　　 许慧凝不解，工作人员解释：“哦，汪先生说觉得刚才叫乔墨的学生拉得不错，想喊你过去指导你几句。” 　　 负责人先欣喜若狂，忙带着乔墨过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许慧凝打算回去。 　　 正准备去酒店的餐厅吃饭，还没出宴会厅大门，一个助理就跑过来：“是许小姐吧？” 　　 许慧凝点头，不认识对方：“是我，有事吗？” 　　 “汪先生让你等他一下，他那边马上就好了。”助理说。 　　 “……”许慧凝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也不明白汪俊宸为什么要传达这么一句话？ 　　 负责人诧异：“许慧凝，你认识汪先生？！” 　　 许慧凝有些头疼，敷衍地打发了负责人他们，站在不显眼的地方等汪俊宸过来。 　　 “等多久了？”身后传来汪俊宸的声音。 　　 许慧凝猛地转身，就看到他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愣了下，说：“没多久，您有话跟我说？” 　　 汪俊宸看向许慧凝：“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吃个饭吧。” 　　 许慧凝没动。 　　 俊宸回头，她婉拒：“不用那么麻烦。” 　　 汪俊宸笑笑：“怎么，现在连我也不待见了？” 　　 “……” 　　 许慧凝有被人戳中心事的窘迫，刚才汪梦馨那番话，她确实不想跟汪家人有太多交集。 　　 “走吧。”汪俊宸走在前面，许慧凝无奈，跟了上去。 　　 出了宴会厅，汪俊宸问：“冷殇呢？他吃过午饭了吗？要没有的话，把他也叫上。” 　　 许慧凝正欲回答，眼角余光却瞟到了酒店大堂的休息区一幕。 　　 汪梦馨一身ol装束，柠檬黄的修身西装，白色雪纺衬衫，黑色九分裤，蹬着一双摇摇欲坠的高跟鞋，翘着二郎腿，接受今天来活动现场的媒体采访。 　　 “梦馨这些年独自在国外生活，性格上难免要强，说起话来也不太顾及旁人感受。” 　　 汪俊宸忽然开口，虽然他用很随意的口吻说的，但许慧凝还是听出，他是特意跟她说的。 　　 像是一种变相的道歉。 　　 许慧凝扯了扯唇，轻描淡写的语气：“我看不止是性格要强，还是感情偏执……”对某个人。 　　 汪俊宸瞟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汪梦馨应付记者的同时，眼睛一直注意着宴会厅那边，然后，就瞧见许慧凝跟在汪俊宸旁边出来。 　　 刚才在宴会厅外面，汪俊宸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很不好。 　　 汪俊宸虽说性子温和儒雅，但不代表没有脾气，汪梦馨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这还是第一回。 　　 看到许慧凝笑容晏晏地跟在汪俊宸身边，汪梦馨手指揪紧手里的文件。 　　 不过，刹那间，她脸上神色一松，跟记者们说了几句，就放下手头的文件，起身朝着汪俊宸他们走过去：“爸爸！” 　　 汪俊宸转头，瞧见汪梦馨，又看了眼她身后的记者：“采访好了？” 　　 “嗯，正打算请大伙儿去吃个饭。”汪梦馨莞尔，自始至终都没看一旁的许慧凝一眼。 　　 汪俊宸点头：“好好招待，他们今天也辛苦了。” 　　 “好的，您放心吧。”汪梦馨笑道。 　　 “我们也走吧。”汪俊宸扭头，对许慧凝说。 　　 几乎是许慧凝准备走的瞬间，汪梦馨看准一个匆忙过来的客人，悄悄地伸脚绊了对方一下。 　　 对方正低头看手机，一不留神，整个人都往前跌去。 　　 “小心！”汪梦馨一声惊呼，伸手去扶他。 　　 许慧凝也察觉到旁边发生的一幕，然后看到，原本往前倾的客人忽然改变方向，朝她撞过来。 　　 当胳臂肘传来被撞击的痛楚，许慧凝想要闪开已经来不及。 　　 对方体积比较庞大，在一声尖叫里，许慧凝跟那人撞成一团，两人纷纷地倒在地上。 　　 更倒霉的是，对方压住了许慧凝的裙摆，肩膀跟胳肢窝连接位置发出布帛裂开的“嘶啦”声音。 　　 汪俊宸听到身后动静，回头。 　　 听到汪梦馨惊叫：“衣服怎么裂开了一条缝？许小姐，你也太不小心了，这衣服质量怎么这么差，稍微压了下，就破成这样了？ 　　 汪梦馨一惊一乍的声音引得其他人侧目，就连原本等在那聊天的媒体记者也纷纷好奇地望过来。 　　 许慧凝跌坐在地上，只觉得胳臂和背部一阵凉意，整个左肩都露在了外面，白皙得刺眼。 　　 汪梦馨看着许慧凝的狼狈样，嘴角微翘，然后一脸焦急地过去：“要不要紧？这裙子看来是不能穿了。” 　　 “要不，跟我去楼上，我那儿还有几件衣服。” 　　 许慧凝没工夫去揣摩汪梦馨的虚情还是假意，想去捂衣服的裂缝，无奈在身后，够不到。 　　 那位撞到人的先生连连道歉。 　　 “你怎么走路的？现在她这样子，衣不遮体的都被看光了！”汪梦馨愤懑地嚷道。 　　 许慧凝拧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拉着要掉落的裙子，淡淡地道：“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汪梦馨拔高了声量：“幸好这不是在A城，要不然，被记者拍到，还不知道怎么说莫家！” 　　 “梦馨，把你房间拿一套干净的衣服下来。”汪俊宸打断了汪梦馨的话。 　　 汪俊宸把自己的外套脱了，蹲下，罩在许慧凝的身上：“有没有受伤？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