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慧凝瞟了眼图旁边的文字，这件婚纱是法国某位婚纱设计师今年的新作。 　　 莫冷殇拉过她的手，握紧。 　　 另一手拿着水杯，喝了口蜂蜜水，喉头耸动。 　　 许慧凝侧头看着他。 　　 他没有转过头来跟她对视，放下杯子，饶有兴致地翻看了几页杂志，最后又回到有婚纱的那一页。 　　 尽管没有说话，许慧凝却感受不到一点尴尬，相反的，很享受这样的安静。 　　 她反握他的大手轻轻地晃了晃，“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莫冷殇侧头看她，可能没想到她还会按摩。 　　 许慧凝抽回自己的手，跪坐在沙发上，对他说：“你先侧过身，这样我不方便，使不上劲。” 　　 他没有动，一双眼却仿佛黏在了她的脸上。 　　 不管过多久，他的眼神依旧让她感到怦然心动。 　　 许慧凝的脸颊微红，拢了拢鬓边的发丝。 　　 她刚洗了澡，身上有淡淡的清香，乌黑的长发有些潮湿。 　　 莫冷殇伸过手搭在她的腰间，薄唇开启：“哪那么麻烦，坐上来。” 　　 “……”那样子的姿势太过—— 　　 况且，还是在客厅里，被人瞧见不好。 　　 想是这么想，但最后的结果没有改变，她脱了拖鞋，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替他按摩太阳穴。 　　 许慧凝的按摩技巧还是很多年前找专业按摩师学的。 　　 她心血来潮，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观摩学习，只是后来，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没几次。 　　 莫冷殇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许慧凝低声说：“还难受吗？” 　　 他没出声，但手却抬起，握着她的手腕，略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掌跟手腕的连接处。 　　 许慧凝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气氛，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安：“你弟弟之前跟我的恩怨你爸妈知道吗？” 　　 “……” 　　 见他不回答，许慧凝自己想了想，应该还不知道，要不然没这么风平浪静。 　　 但庄巧巧知道是事实，以她的大小姐脾气，不可能会忍气吞声。 　　 许慧凝突然后悔安排这个会亲宴，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贪心了。 　　 如果她没有奢求嫁给莫冷殇，只是安安分分地跟他一起，那么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现在这样，她承受不住莫家那边的怒气。 　　 莫冷殇仿佛感知到她的担心，睁开眼，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揽着她的腰，让她依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怎么想你管它做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是我这个人，不是莫家。以前怎么过日子的以后照样这么过。” 　　 莫冷殇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令许慧凝心里踏实不少。 　　 她知道，这一切源于对这个男人的信赖。 　　 他的手突然抚上她的左脚脚踝。 　　 许慧凝低头瞧去，听到他问：“还疼吗？” 　　 洗刺青后的伤疤还在，新生的粉红肌肤，当初不见他关心一句，现在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终究是不太习惯温柔的莫冷殇…… 　　 许慧凝摇头，他手指上的薄茧扫过她脚踝处的皮肤，酥酥麻麻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罘。 　　 莫冷殇垂眼看着她，眉清目秀，白皙的脸，黑顺的长发。 　　 二十四岁的许慧凝，发育得很好，身上没有成熟女人的妩媚，倒是透着女孩的青涩。 　　 对他来说，她的年纪偏小了些，尽管圈子里老少配司空见惯。 　　 许慧凝，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惹怒他之后能让他克制着脾气隐忍不发的女人。 　　 莫冷殇的手指撩起她垂下来的一撮发丝，替她拢到耳后。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许慧凝的脸颊发烫。 　　 她抬起头，莫冷殇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深邃的眼神，温柔的眼波，里面是她看不懂的内容。 　　 “怎么了？”许慧凝问。 　　 莫冷殇忽然将她抱了起来。 　　 许慧凝一吓，忙搂住他的脖子，“做什么呀？” 　　 “回房间睡觉。”他说得一本正经，神色也坦然，没有任何暧昧的暗示。 　　 许慧凝仰头看了眼他英俊的五官，把头靠在他坚实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男人特有的味道，内心一片安然。 　　 …… 　　 乔瑞收起手机，回身，迎面看到不知何时靠在病房门口的莫跃飞。 　　 他还穿着那件深灰色衬衫，领口沾了几滴血迹，袖子半挽，手里拿着外套，目光冷漠地看着自己。 　　 “包扎好了？”乔瑞走过来，扬了扬手机：“刚给朋友打了个电话，不告而别不太好。” 　　 莫跃飞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去电梯口，下楼。 　　 乔瑞立刻跟上去，生怕他再出点事。 　　 莫跃飞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天上人间，刚巧，一干发小也都在那里玩乐。 　　 自从他跟庄巧巧在一起后，庄巧巧黏得紧，又不喜欢他这群朋友，因此他已经很久没跟他们一起。 　　 看莫跃飞头贴纱布、沉着脸进来，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这怎么见血了？” 　　 “……”莫跃飞要了一瓶酒，坐在角落闷声喝着。 　　 一位外号华子的发小凑到莫跃飞跟前，手里还握着话筒：“哥们，今天怎么没见你那未婚妻？” 　　 莫跃飞跟庄巧巧订婚，他们这些发小都去了，其中不乏羡慕莫跃飞找了庄巧巧这样的千金的。 　　 “那个……我好不好问一句，你是真的喜欢庄巧巧吗？？”另一位叫李三的也八卦道。 　　 一时间，包厢里歌声停了，那些玩乐的小姐都出去了，只剩下一群二世祖。 　　 比起莫跃飞，他们算是这辈子顺风顺水，生活在家族福荫下，只要不堕落，至于吃喝不愁几十年。 　　 这些年，莫跃飞在外面没少拈花惹草，却还能娶上庄巧巧这样的千金，他们着实好奇两人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听到旁人提及庄巧巧，莫跃飞喝酒的动作一滞，抬头，阴冷的眼神射过去。 　　 李三呵呵笑了笑，“别误会，我就随后问问……” 　　 “其实我家老头子说了，你跟庄巧巧结婚，绝对是笔只赚不亏的生意！”华子说。 　　 另外几位唯恐天下不乱，纷纷插话：“虽然脾气大了些，但好歹以后你名下的公司前途坦荡荡啊！” 　　 “是呀，这找老婆，还是得找个能帮衬自己的，我妈经常这么告诫我。” 　　 乔瑞是唯一知晓莫跃飞心里真正想法的人，看他们玩笑越开越过，就想阻止：“你们都喝多了吧？” 　　 “跃飞，你要结婚，去我家的酒店，给你友情价，八八折！“ 　　 莫跃飞静静地喝着自己的酒，对他们激烈的议论置若罔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三绕了一圈，又把话题扯到许慧凝身上：“听说你大哥也要结婚了，娶的是许家被赶出家门的那丫头？” 　　 也只有“许慧凝”才能让莫跃飞脸上多出一点反应。 　　 “说起许慧凝，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李三也跟着问。 　　 许慧凝貌美，在一干千金小姐里都是十分突出的。 　　 因而上流社会无人不想娶她的。 　　 一直坐在边上沉默的青年，突然开了口：“我说你们拐弯抹角地，不就是想要探听人家的隐私？” 　　 问话的是中学那会儿跟莫跃飞关系最铁的哥们，赵琦，母亲是高官，父亲是开影视公司的。 　　 众人被戳穿后面露尴尬，悻悻然地摸摸鼻子。 　　 倒是赵琦开门见山：“跃飞，我问你个问题，你只说是或者不是。” 　　 莫跃飞抬眼看他，手握着酒杯。 　　 “许慧凝现在是不是真的要跟你大哥结婚啊？” 　　 有人笑嘻嘻地道：“赵琦，要她不嫁给莫家大哥，难不成你还想追许慧凝不成？” 　　 谁知，赵琦一脸泰然：“男未婚，女未嫁，我追她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他话音未落，有玻璃杯重重地掷在茶桌上，包厢内瞬间一派缄默。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赵琦的衣领已经被拎起，人也被拖到边上，背撞到墙上。 　　 莫跃飞揪着他的衣服，面色阴沉地看着他，声音很冷，带着警告：“你给我再说一遍。” 　　 其余人连忙上前劝架，乔瑞去拖开莫跃飞：“跃飞，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有话好好说。” 　　 莫跃飞却死死地揪着赵琦不放。 　　 赵琦嗤笑，嘲讽地看乔瑞：“你当什么和事老，别说你没这个心思！” 　　 莫跃飞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旁边的乔瑞。 　　 乔瑞仿佛心虚一般，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乔瑞，你怎么不告诉跃飞，中学那会儿你可是打算跟许慧凝表白的。”赵琦不以为然地说着。 　　 乔瑞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莫跃飞的拳头攥紧，手背青筋突起。 　　 这一刻，他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跃飞你也别怪乔瑞。”赵琦扯开莫跃飞的手，整了整衣领，漫不经心地道：“许慧凝那会儿可是咱们学校的一朵花，我老实跟你坦白一句，我其实也蛮喜欢许慧凝的，你大哥若是真不想娶她，记得通知我一声。” 　　 包厢里气氛愈加僵滞，剑拔弩张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赵琦，你小子今晚是不是喝傻了？朋友妻不可欺，你难道不晓得嘛？”有人道。 　　 赵琦冷笑：“你也说了是朋友，莫大哥跟我又不是朋友！都说恋爱自由，难道许慧凝还不能多个选择了？！” 　　 “你少说两句！”华子连声阻止，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 　　 但赵琦就像是跟莫跃飞耗上了，撇撇嘴角：“要我说，许慧凝跟了我，哪怕是跟了乔瑞，也绝对比现在嫁入你们莫家的强！跃飞，这话你别不爱听，但它却是大实话……” 　　 话未说完，人已经被莫跃飞一拳撩翻在地上。 　　 莫跃飞从天上人间出来，整个人摇摇晃晃地不舒服，趴在路边的柱子旁吐了会儿。 　　 额上的伤口阵阵发疼，连带着太阳穴也刺痛…… 　　 靠在柱子上，他眯着眼看事物，都是叠合重影的。 　　 乔瑞追出来：“跃飞，你怎么样？我开车送你回家休息……” 　　 莫跃飞用力挥开他来搀扶自己的手，强撑着自己站稳，不理会乔瑞的担心，径直朝前走去。 　　 他离开包厢时，赵琦从地上起来，擦着破皮的嘴边，吐了口血沫，嚷着：“你打我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马上都要结婚，不管许慧凝嫁不嫁你大哥，跟你这辈子都注定没有可能了……” 　　 莫跃飞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靠在后座，捂着发酸的眼睛，司机问他去哪里。 　　 他随口报出了一个小区名，然后转头看向车窗外徐徐后退的夜景。 　　 赵琦的话，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哪怕他喝多了，还是清晰地记得赵琦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想起赵琦那句‘跟你这辈子都注定没有可能了’，莫跃飞忍不住轻笑。 　　 只是笑着笑着，搁在腿上的双手却牢牢地捏成了拳头，那种感觉不好受。 　　 出租车进了小区，莫跃飞下车，寒风拂面，顿时清醒了几分。 　　 跌跌撞撞地走进小区的大门，莫跃飞没走几步，俯身在路边，胃里翻山倒海，又吐了起来。 　　 他的酒量不好，以前甚少这样不要命地灌酒…… 　　 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也是酒水，到最后，根本吐不出东西来。 　　 莫跃飞整个人无力，缓缓地蹲下。 　　 昏黄的路灯光打在他的背上，孤寂而落寞。 　　 他眼圈湿了，手捂着自己的胃部，嘴里无意识地喃语，“凝凝，凝凝……” 　　 * 　　 许慧凝不知道自己怎么又会梦见过往，明明不是日有所思。 　　 忽然有灯光钻进她的眼缝，也中断了她的梦，许慧凝幽幽睁开了眼。 　　 侧头，看到莫冷殇靠在床头，没有睡，他在抽烟，烟雾缭绕里，低头看她：“把你吵醒了？” 　　 许慧凝也坐起来，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 　　 “做了噩梦？” 　　 提到梦，许慧凝不免心虚，她不知道自己做梦会不会呓语。 　　 但想想，要是莫冷殇听到了，哪还会这么好声好气地在这里关心她？ 　　 所以她含糊其辞地说：“嗯，我去一下洗手间。” 　　 等她回来，莫冷殇已经捻了烟，却没睡下，而是抬头看她：“刚梦到什么了？” 　　 “……” 　　 许慧凝眼眸闪烁，躺回被子里：“没什么，就一些光怪陆离的事，记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