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拿进来一个快递袋，汪俊宸看到寄件人的姓名，写着莫冷殇。 　　 他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瞬间就想起来了。 　　 那是他在D市的超市买的，没想到，居然还给他寄过来了…… 　　 汪俊宸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许慧凝，那个笑起来很秀气的小姑娘。 　　 想到许慧凝，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曾经跟心爱女人也有个孩子。 　　 只是，他们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汪俊宸闭上眼，双手抚过自己的脸，心头，泛起隐隐的苦涩。 　　 楼下，传来开门声，伴随着保姆的问候：“太太，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去做点宵夜？” 　　 “我刚在医院吃过了，你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汪俊宸打开书房的门，恰好看到上楼来的张澜。 　　 她揉着太阳穴，脸上有着手术过后的疲态。 　　 “回来了？”张澜看到他，立刻露出温婉的笑容，原本清冽的气质瞬间柔和。 　　 汪俊宸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今天的手术很棘手？” 　　 张澜穿着一步裙，上面是衬衫西装，及耳短发令她看上去干练精明。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属于女人的温柔。 　　 笑了笑，舒展着酸酸的手臂：“手术还行吧，就是病人家属很难搞。” 　　 汪俊宸拍了拍她的肩：“刚帮你放了洗澡水，进去洗吧。” 　　 “老公，谢谢你。”张澜神情动容地看着他。 　　 汪俊宸回望着突然感性了的妻子，在灯光下，他忽然发现她的鬓发里多了几根银发。 　　 他上前，轻拥了她一下：“工作别太累，家里又不是缺那点钱。” 　　 “小提琴大师，是呀，养家糊口有你呢。”张澜说着笑，回抱了他，然后进屋去洗漱了。 　　 等张澜消失在门口，汪俊宸嘴边的笑意也收敛了。 　　 他回到书房里，看到桌上那些快递过来的东西，拿过手机，想给许慧凝拨一通电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很想听到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父亲对女儿。 　　 他想，可能是自己把某种感情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许慧凝接到汪俊宸电话时，正坐在书房的地毯上。 　　 许慧凝怀孕后，主卧地板都铺了长毛地毯。 　　 不仅是为了防滑，也是防止她脚底冷。 　　 因为她喜欢光脚踩地。 　　 至于卫浴间里，都放了防滑的垫子，就连她穿得拖鞋，都是特意新买的防滑拖。 　　 现在怀孕了，许慧凝很少再把手机带在身上。 　　 手机躺在柜子上震动时，许慧凝忙过去。 　　 看到来电是汪俊宸，想了想，还是接了。 　　 “您找我？”许慧凝走出卧室，才开口问。 　　 汪俊宸迟疑地说：“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可能也没想到许慧凝会这么早睡觉。 　　 “没……”许慧凝合拢房门，“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上回你寄给我的东西，我收到了，想跟你道声谢谢。” 　　 “那个啊，”许慧凝也想起来了：“本来就是您买的，而且，邮费是莫冷殇出的。” 　　 汪俊宸沉默了会儿，可能一时找不到话题了。 　　 许慧凝想挂电话，却碍于他是长辈，不好开口。 　　 良久，才听到他说：“我听说，今天莫家那边请吃饭了，你见了冷殇的亲戚吧？” 　　 “……” 　　 许慧凝不明白汪俊宸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想到他是汪家人，不免，她又想到了莫冷殇的前女友。 　　 以为是汪家那边让他来打探的，模棱两可地说了两句。 　　 汪俊宸却像是一时兴起，居然说要送她新婚礼物。 　　 “不用了……”许慧凝说。 　　 汪俊宸却一定要送她：“你现在是跟冷殇住一块儿吧？那我就把礼物寄到他别墅去，好了，早点休息吧。” 　　 不给许慧凝再回绝的机会，汪俊宸就挂了电话。 　　 许慧凝拿着手机，考虑着要不要回拨过去，让汪俊宸打消送礼物的念头。 　　 不管汪俊宸是不是真心祝福，许慧凝都觉得，收下这份礼物，要是被汪家人知道，多少是麻烦。 　　 别墅外响起轿车鸣笛声，是莫冷殇回来了。 　　 许慧凝已经让李婶歇了，她下楼，刚好莫冷殇进到玄关处换鞋。 　　 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莫冷殇抬头，望着她的目光深情：“怎么还不睡？” 　　 许慧凝把汪俊宸要送他们新婚礼物的事说了。 　　 莫冷殇松开领带，不以为然：“那就收下。” 　　 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份礼物可能引发的麻烦。 　　 但许慧凝还是不放心。 　　 “真的可以收吗？” 　　 莫冷殇进了厨房，倒了杯水喝。 　　 喝了几口后，转头，看着她，岔开了话题：“去把我的西装拿过来。” 　　 她刚才把他的外套搭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许慧凝去拿了西装，递给他，他却说：“自己看一下，里面有什么。” 　　 “……” 　　 许慧凝翻了翻西装内袋，从里面拿出了两张机票，其中一张是她的名字。 　　 心中，难免惊讶。 　　 “下周，我得回那边处理一些公事，你过去，先熟悉一下环境。” 　　 机票上的直达地是拉斯维加斯。 　　 “其实……也没那么急。”许慧凝捏着机票，但脸红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莫冷殇走到她跟前，低头，瞅着她：“不想去？” 　　 “没有，”许慧凝抬头，看着他，有点小雀跃，又有些小紧张：“还没做好……准备呢。” 　　 “又不要你做什么，只要把你的人带上就行了。” 　　 莫冷殇搁下杯子，拉过她，拥入自己怀里，把头埋进她的发间：“几天没洗头了？” 　　 “……”许慧凝羞恼地推了他一把：“那你找每天洗头的去。”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没有以前那么频繁地洗头，但也是三天洗一个，想着想着，她的脸就烧了。 　　 莫冷殇紧紧地拥着她：“就算发臭了，我也得屏着气亲下去。” 　　 …… 　　 汪俊宸放下手机，那边，张澜洗完澡，推开书房的门：“在给谁打电话呢？” 　　 进来后，她自然也看到了书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家里不是有嘛？怎么又去买了？” 　　 “上回在C市买的，落在了那边，有人帮我寄过来了。”汪俊宸隐瞒了D市那部分。 　　 张澜拿起一个瓶子看了看成分，嘀咕了句：“那他还真有心，下次来首都的话，请他到家里来吃饭。” 　　 汪俊宸笑了笑，对许慧凝跟莫冷殇的关系没有提及。 　　 只是从书桌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上回在c市参加活动时拍的。 　　 张澜过来：“给你送药的是哪一个？” 　　 这叠照片是昨天洗好后影楼送过来的。 　　 “就是这个……”汪俊宸找到那张大合照，他指了指相片里站在角落里的许慧凝，目光变得温和。 　　 张澜唇边的浅笑在看清汪俊宸所指的人儿时，瞬间僵硬了，脸色也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手里，那瓶药，掉在了桌上。 　　 汪俊宸看到妻子的失态，以为她累了。 　　 张澜扯了下唇角：“可能手术时间太长了。” 　　 “那你先去休息。”汪俊宸道。 　　 压着心底的仓皇，张澜离开书房。 　　 走到门口，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汪俊宸正拿着那些照片一张张地在翻看。 　　 人在年轻时可以为了某个目的无所顾忌，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张相似的脸，如今也会令她方寸大乱。 　　 张澜双手环着胸，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冷风吹得她的面色愈加没有血色。 　　 她忆起，那一年，她陪蒋婕妤去给她女儿跟莫冷殇合八字，她看到那个算命瞎子从洗手间出来差点跌倒，好心地扶了他一把。 　　 瞎子离开前，对她说了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从此，这句话成了她的梦魇，令她经常失眠。 　　 可是，她从来不是一个姓命的人，既然喜欢了，为何不可以自己去争取？ 　　 况且现在，她不是得到了吗？ 　　 张澜缓缓收紧双手，脸上的神情变得固执。 　　 林淑心，当年是你三心二意，不配站在他身边，不能怪我…… 　　 “小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听到楼下动静，张澜出去。 　　 汪梦馨被保姆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楼上来：“我没醉，不用扶我。” 　　 在惊动书房里的汪俊宸之前，张澜上前，对保姆说：“你去歇了吧，我来照顾她。” 　　 等保姆离开，张澜直接把喝醉的女儿拉进了她房间的卫浴间里。 　　 当蓬头里的冷水当头浇下，汪梦馨瞬间清醒过来，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哭着：“妈，你干嘛！” 　　 “我干嘛？我就是让你清醒清醒。”张澜扔掉蓬头，看着不争气的女儿：“你要醉生梦死到什么时候？” 　　 在得知莫冷殇不管怎样一定要娶许慧凝的消息后，汪梦馨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试图给莫冷殇打电话，但他不接。 　　 她想去A城找他，但张澜不允许。 　　 她所有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 　　 “你再这么下去，毁掉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不明白，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汪梦馨越哭越大声，狼狈不堪：“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不是我……” 　　 “那他又有什么好的？”张澜怒其不争。 　　 林淑心，自己的女儿，怎么就都看上莫冷殇了呢？ 　　 汪梦馨突然就不哭了，呆滞地看着浴缸。 　　 莫冷殇有什么好的，他什么都不好，对她也一点都不好。 　　 可她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看着女儿抱着双臂靠在墙壁边，全身湿漉漉地睡过去。 　　 张澜叹了口气，拿着浴巾替她围上。 　　 俯下身的时候，听到汪梦馨的梦呓：“妈，我想跟他在一起，你帮帮我好不好，妈……” 　　 …… 　　 第二天早上，许慧凝起来时，莫冷殇已经在餐厅用早餐。 　　 她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能是怀孕的原因，最近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 　　 许慧凝坐下后，李婶端了一碗热粥出来，她接过：“谢谢。” 　　 这几天，可能是因为吃了医生配的药，她的妊娠反应下去了。 　　 莫冷殇先吃完，看了看腕表，说：“今天去书屋吗？我上午有个会，时间差不多了。”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 　　 他拉开椅子，起身出去接电话。 　　 许慧凝现在跟莫冷殇在一块儿，虽然不能百分百揣度到他的心思，但他说的话，她还是能听出一两点意思来。 　　 所以，在他去接电话期间速度地喝完粥。 　　 李婶笑着道：“许小姐现在有孩子了，一张嘴顶两人的饭量，要是吃少了，才需要担心呢！” 　　 比起少奶奶，许慧凝也更喜欢李婶称呼自己‘许小姐’。 　　 许慧凝去洗手间时，忍不住照了照镜子，回想自己以前的脸型，好像也没成大饼脸吧？ 　　 想到莫冷殇刚才站起来时英挺的背影，衬衫下，是结实的胸膛和精壮的手臂，他依旧那么吸引人。 　　 许慧凝心里别扭。 　　 摸了摸自己的腰，好像多了一些肉。 　　 体重跟年龄一向是女人致命的伤。 　　 她撩起衣服下摆，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 　　 用手虎口掐了掐腰围，没有以前盈盈一握的感觉了，突然洗手间的门‘啪嗒’一下打开…… 　　 许慧凝惊魂未定地撂下衣服，却因为镜子里那道目光而窘红了脸：“你怎么不敲门？” 　　 莫冷殇单手握着门把，可能也没料到许慧凝在那照镜子。 　　 刚才第一眼入目的是她白希纤细的腰身，有片刻的怔愣。 　　 又见她这么羞赧地遮遮掩掩，要笑不笑地打量她：“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挡什么？” 　　 “……” 　　 “嗯……我马上过去，”莫冷殇接了个电话，说着，抬头看许慧凝：“还不出来？” 　　 …… 　　 莫冷殇把许慧凝送到书屋，看着她安然进去后才离开。 　　 “老板娘，你来了？” 　　 小赵从二楼蹬蹬下来，笑着说：“刚才我在二楼，看到老板的车了。” 　　 她喊许慧凝老板娘，老板，自然是雇佣她的莫冷殇。 　　 许慧凝上楼，脱了外套挂在小居室的衣架上，再下来问小赵：“前天预定的花茶到了吗？” 　　 “都在这儿呢，刚才快递员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