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外公可能想到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是一个很老的房子了,不论春夏秋冬,房子里总有股潮湿的朽木味,低矮的楼梯咿咿呀呀得摇着,到现在已经不能用了,本就泛黄的墙壁张满了黑斑,还有几道间隙。 我不喜欢这个房子,总觉得有种压抑感。可妈妈说,这是外公长大的地方,也是她带着童年回忆的天堂。 “起来――” “起来干嘛?” “回家……” 床上,病得迷迷糊糊的老人喃着,浑浊的双眼看着床边的大姨,很是不满。 大姨心疼地看着外公,帮他捋了捋被套,像是在无力的呐喊,“老爸啊,这就是你的家,这就是你的房间啊,你还要去哪啊。” 这个家,并不是外公从小生活的那栋带着潮湿的屋子,而是已经建了很久的新房了。 很久了,从我有记忆开始貌似就已经存在了。 亲戚们都说,外公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不信。 我想,外公只是想起了从前,想到了那座咿咿呀呀的老房子,想起来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人了。 可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默默反驳我,是啊,外公老了,他生病了,他吃不下东西了,他只能躺床上了。 我悄悄推开了门,轻轻走至外公的跟前,压下心底的酸楚,佯装出无知的模样,冲他天真一笑。 他也笑了,那张已经凹下去的脸颊下淡淡的红唇勾起了一抹真心的欢笑。 他笑了,我却忍不住红了眼,他问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我哭了,又笑了,我说,“因为我一下子就找到了啊!” 我想很开心很开心的和妈妈分享,分享一位七十岁老人犹如一位三岁孩童幼稚的话语,可是我却哽咽了。 妈妈问,他知道你是谁吗? 我记得我笑得很开心,我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我这么可爱。 可是,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吧……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高中的课程紧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短暂的一天很快就要面临分别,我走进房,外公憔悴地躺在床上,那对黯淡无光的双眸看着我,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 我说,外公,我要走了。 我多希望他还可以像从前一样,笑着回应我,然后送我到门口,跟我说,下次再来玩。 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从来没有想过,分别来得那么快,更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永别。 2017.12.12,在这个某宝尽情狂欢的日子,那个老人,悄然离开了我的身边。 “你从哪里来的啊?” “我从学校来的。” “哦,学校要补课是吧。” “嗯呐。” 学校要补课。我突然大声哭了出来,是啊,学校要补课。 你说,外公怎么就这么急着走呢,他还没有等到舅舅带着表哥回来看他呢,可是呐,我还记得呢,那天晚上,那个星期六的晚上,表哥在手机的那一边,他说,爷爷,我这个礼拜回来看你。他说,我考完试就跟着姑姑回来看你。 可是,你怎么还没回来啊,外公等不了了,他走了,他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啊。” “我就哭一下,哭一下就好了。” “你怎么还在哭啊,你不是说哭一下就好了吗?” “我再哭一下,哭一下就好了。” 妈妈说,小时候的我可爱哭了,吃个饭也哭,散个步也哭。 这时候,外公就会走到我跟前,他就问我,你为什么哭啊。我说,我就想哭一下,哭一下就好了。 可是现在流泪,我再也看不到那个老人把我抱在怀里,问我,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啊。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的时候啊,都不会去想的,可现在一下子失去了,满满的只剩下回忆。 晴了几天的天空,突然间暗淡下来,下起了丝丝细雨,天气又转凉了。 外公这么瘦,躺在那个毫无温度的盒子里,会不会冷啊。 老人家都信迷信,外公去世前,外婆还赶着去仙姑那走了一遭,那个所谓的仙姑啊,掐指一算,胡乱一说,她说外公,熬不过正月,最多到一月了。 那个时候的我啊,嫌不吉利,私底下损了她好久,可是现在,我还是要损她,不说好了要到正月吗,你倒是说啊,怎么现在就走了呢。 你说呐,怎么就走了呢。 201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