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产业都在苜熹的完全入侵下。 　　 那么端掉那些罪恶的窝点是极为容易的一件事。 　　 连日来以来，塔塔星夜间都能看到明亮的星星，今天晚上，连一颗都没有。 　　 文芷断了气，在苜熹端掉最后一个窝点时。 　　 尸骸枕藉，她在考虑，怎么才能让她们远离这里。 　　 最后，她只带走了文芷抱住文渊的尸体，在一处很好的地方埋葬下来。 　　 一把火，烧掉下面所有的罪恶不堪。 　　 苜熹不记得自己怎么到家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 　　 衣服粘腻腻地贴在身上，她全身上下，都是些恶臭的血液。 　　 启动瞳孔认证的手落下，苜熹转身离去，来到别墅背面的深林里。 　　 这样回去应该会吓到弥辰亿？ 　　 她的脑袋不甚清楚，眼前都是文芷抱着文渊咽气的那一幕。 　　 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虽然冷静的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情其实与她没多大的关系。 　　 谁能想到，那些新增的、绝为常见的机器人侍者，是军事中心的潜伏者？ 　　 说来可笑，居然真的录入了她的声音指令。 　　 苜熹躺在半人高的草丛里，一只黑色的小虫爬上她的脸颊，吸食上面残留的血。 　　 是谁的呢？ 　　 文芷的？文渊的？还是那些与曾与她，友好交流过的“异端”的呢？ 　　 又或许，只是某些人肮脏的、洗不干净的罪。 　　 轰隆——，巨大的闪电劈开夜空，塔塔星城市外缘，那处寂静的天空，正燃烧着。 　　 几滴雨珠落在苜熹脸颊上，赶走那些爬过她脸颊的小虫。 　　 苜熹闭上眼睛，听着雨声渐渐变大，最后淹没整个世界的声音。 　　 她想，如果雨能够冲刷走身上的脏，那她是不是不会这么难过？ 　　 徐大元和另外一个人逃走了。 　　 苜熹翻遍整个地下商店，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希湛的话犹如魔咒一般，回荡在脑海里。 　　 “杀掉那个操纵者。” 　　 “杀掉那个操纵者。” 　　 “杀掉那个操纵者。” 　　 …… 　　 那大声音像是个无法逃脱的魔咒，死死箍住她的喉咙，几乎叫人窒息。 　　 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 　　 有时候很难不怪天不公平。 　　 为什么别的小孩一出生，就能在父母的怀里放肆大哭，而她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哀嚎到喉咙出血，不得不停下？ 　　 而和她同样境地的人，最后也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如果没有星星的发卡，没有想带她回家的愿望。 　　 苜熹很有可能在刚出实验室，逃到荒野边缘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 　　 假使真在那时死去，她还能安慰自己是和星星一起走。 　　 现在，在经历过死亡边缘的威胁，那么好的人后，她已经无法坦然赴死。 　　 果然，人都是很贪心的东西。 　　 才不过短短十个月，就能推翻过往十八年的心理建设。 　　 大到叫人神志不清的雨里，苜熹有一种要被溺死的感觉。 　　 耳边只剩下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眼前雷电闪烁，很快，这些水浸透她半边身子。 　　 衣服贴得更紧了，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母亲的子宫里，被羊水包围的日子。 　　 那些时候，是过往中，为数不多轻松的时刻。 　　 可惜，她的妈妈很有可能，只是人造子宫，一格普通的营养舱。 　　 下吧、下吧、她眼皮好沉，呼吸不过来，埋在这里长花，或许也不错。 　　 “主人？” 　　 大雨被挡住，她陷入他干燥温暖的怀里。 　　 鼻间萦绕不去的血腥味，苜熹推开弥辰亿，蜷缩在一起，没有说话。 　　 弥辰亿上前，低头凝视着她失焦的眼睛，手轻轻抹掉她脸颊上的那点，残留的血迹。 　　 “不要怕，主人。”他再度抱住她，“请和我回家吧。” 　　 苜熹没有反驳，眼底亮起一点光。 　　 弥辰亿抱起苜熹，她潮湿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物，几乎要刺伤他的心脏。 　　 这种极为不适、来自于她的强烈感情叫做痛苦。 　　 苜熹躺在弥辰亿调试好的热水里，身体僵硬。 　　 她很想动，但身体不听使唤，甚至在不断颤抖。 　　 脑袋昏昏沉沉，呼吸粗重，苜熹在他敲了好几次门，要破门而入的时候，艰难套上一条睡裙。 　　 弥辰亿进来，掌心抚摸她的头发，慢慢烘干水汽。 　　 没有办法不痛苦，苜熹额头抵在他胸膛上，无声落泪。 　　 弥辰亿没有说什么，抱着她的手越发用力。 　　 “如果那是主人的愿望，我现在就可以出门。”他的声音温柔诱哄，“把那些人全部杀掉。” 　　 “以后也不回蒂约星，我带你走，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苜熹哭出声，断断续续：“她死了…她死了…” 　　 “她们都没活下来。”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上去，只呆在下面多好。” 　　 “如果我能提前注意到，那些机器人侍从就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我一次又一次地拼命…活着好累啊…” 　　 即使苜熹冷静地知道，那是意料之外的事故，她的情感上，没有办法不把它归咎为自己的错。 　　 因为她知道，生命是多么重要。 　　 那么多条生命压在肩膀上，是她不能承受的重量。 　　 而那些沉重的生命，最终也拉住漂浮的她，和那些带来的美好，一起把她投入进世界里。 　　 从此，世界不只是在外漂游的星星，它是她的母亲。 　　 苜熹蜷缩在床上，注射镇定剂后，她的情况好上许多。 　　 弥辰亿给她盖好被子，转身就要出门。 　　 衣角被牵扯，她拉住他，眉头紧皱。 　　 在给她报仇与陪伴之间，弥辰亿选择后者。 　　 在他看来，那些罪魁祸首的死亡已毫无争议。 　　 那么她现在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文芷…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浑身颤抖。 　　 弥辰亿掌心放在她的额头上，传递出安宁的电子信号，与苜熹的脑波共鸣。 　　 悲伤的情绪感染他，弥辰亿半靠在苜熹床边，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 　　 耳边响起低低的哼唱，苜熹脑袋一片空白，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她强压住心口的痛苦，眼眶还红着，听话喝完弥辰亿的汤，踏着飞板就去找司衡一。 　　 在查验人数时，苜熹并没有发现司衡一的尸体，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三个。 　　 其一，他恰好躲开，可能性很低。 　　 其二，机器人认识他，不杀他，那就代表着，芙萝有预谋。 　　 其三，司衡一提前走出逃生通道。 　　 不管是哪种原因，她都必须找他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