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出来吃饭了。”弥辰亿在厨房煮汤，香味透过门缝，勾起苜熹馋虫。 　　 说实话，她不想阿亿一人在家。 　　 也不是吃得好不好的问题，苜熹拧开把手，脸颊贴在门上瞧他背影。 　　 她可能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不跟过来。 　　 防守如此森严的伍德兰军校，他都可以一声不吭潜入，在她身边埋伏那么久。 　　 更何况一个塔塔星？ 　　 但任务与他无关，苜熹没理由叫他和她一起奔波，不眠不休。 　　 “怎么了？”他屈指滑过她垂在一边的发，清甜的汤香钻进鼻间，“主人在想什么？” 　　 苜熹握住他手腕，眉心皱起又松开，满是纠结：“阿亿，你想出门玩吗？” 　　 弥辰亿眉梢微扬，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 　　 救回苜熹后，他察觉到她的接纳，也曾试着提出基因锁定。 　　 毫无意外地拒绝，之所以没因此失控，是因为苜熹经常带他出去玩。 　　 久而久之，弥辰亿从她的行为规律里，推算出，她把他当作真正的贴心朋友才会这样。 　　 人类观念中，朋友能常常在一起。 　　 只要能时常和她在一处，得知她的去向，知晓她的交友倾向，他也能暂时忍受。 　　 “这次要去海底乐园吗？”弥辰亿顺势握住她的手，把人带往餐桌边，“还是去冰雪森林？” 　　 苜熹斟酌：“离开蒂约星，和我一起外出旅游？” 　　 “一起外出？”弥辰亿拉开苜熹身后的椅子，径自在她旁边坐下，“就主人和我？” 　　 苜熹给他盛上刚好盖住碗底的米饭：“也可以这么说。” 　　 “这样啊。”他接过她的饭，嘴角笑意盎然，“那我和主人一起。” 　　 苜熹捧着饭碗瞧他：“这么草率？你不会累吗？能源还够不够？” 　　 “嗯，怎样都不会少的。”弥辰亿垂眼，清晰倒映苜熹的面容，饭粒还未入口，甜甜的滋味在他口中弥漫。 　　 “那就好啊，你收拾收拾，咱们后天就出发…”苜熹咬掉酸辣土豆片，一脸陶醉，“这个好吃。” 　　 “那下次多做点。” 　　 “下次该我做饭了。” 　　 “主人愿意就好。” 　　 苜熹满足，余光落在弥辰亿身上。 　　 暖光灯下，他脊背挺直，细细吞咽的画面说不出的养眼。 　　 根根分明的睫羽安静下落，掩住潋滟的眸，咀嚼时，他殷红的唇轻轻抿住，安宁文静，同平常知心成熟的外在形象有些差别。 　　 机器人吃饭，真的很新奇。 　　 虽说服务机器人会有这样的能力，却不曾像他一样认真，仿佛要把滋味品足，深深记住般。 　　 很可爱。 　　 苜熹笑出声，对着他疑惑的目光摇摇手。 　　 而且自上次游乐园之行，她想让他好好端正，别老朝她弯腰后，他在慢慢改掉这个习惯。 　　 不知是否是出厂设置，必须要对主人弯腰，苜熹倒也算是解除这项指令。 　　 如果说程序是机器人的强制命令，那人加在思想上的禁令，也差不多。 　　 她如是想，拉上被子进入梦乡。 　　 第二天，苜熹趁着下班间隙，和忱檀在外面吃，边告别，边商讨任务内容。 　　 回到家里，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弥辰亿半靠着，手指尖勾着书页翻动，是她看过的那本。 　　 “阿亿。”苜熹变魔术一样，自身后掏出个灰色小盒子，“过来看看。” 　　 弥辰亿推推镜框，眼底匿着期待。 　　 “主人给我买的？” 　　 “打开看看？” 　　 他拿掉盖子，纯白丝绒内衬里，静静躺着个银色耳骨夹，S型款式，上端往下，嵌着不同大小的深蓝色宝石，最底端缀着粒小晶石。 　　 室内光线柔和，耳骨夹同浮动的海面般，粼粼闪耀。 　　 “喜欢吗？”苜熹仰头观察他，“经过饰品店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喜欢。”弥辰亿眼睫颤动，半蹲身子，指尖撩开耳侧发丝，“主人帮我戴上好吗？” 　　 苜熹没有拒绝，拿着耳夹，手指按住他柔软的耳垂，顺着耳骨戴。 　　 凉丝丝的触感和她的手指对比强烈，热流涌动，弥辰亿耳根子泛红。 　　 “好了。”苜熹拉着他往浴室走，“看看合不合适。” 　　 弥辰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外貌本无清晰认知的他，有些愣神。 　　 漆黑发丝半往后梳，他的额头光洁饱满，浓眉入鬓，眼尾微微上挑，右边眼角的小痣，晕着耳骨夹上晶石的光芒，显得分外柔和。 　　 令他疑惑的，不是因耳骨夹带来的外表改变。 　　 而是他的眼睛里，藏着点奇怪的东西，时而涌动，时而平息，与不规律的心跳相和，变化莫测，是程序预测不出的未来。 　　 几千万个他，几千万种模样，唯有现下这副样子，成为他对自己应该拥有的外表认定。 　　 不一样的，这样子。 　　 “很合适。”弥辰亿罕见词穷，安抚好苜熹，静静走入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其实他早就已经收拾好，进来只是他想要独自一人的借口。 　　 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他需要时间消化。 　　 余老头说，和人接触会慢慢改变，原来是指这样吗？ 　　 明明外表上几乎一成不变，究竟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弥辰亿坐在椅子上，忽而想到沙漠里那朵白色小花。 　　 觉得它不同，是因为当时以他的视野，只能分辨出那一种颜色。 　　 花是白的，不同于满世界的黑灰色。 　　 所以相同的他想要维护那种不同。 　　 现在，他也不同了，该怎么办？ 　　 “阿亿，你收拾好了吗？我和你讲讲在外面的注意事项，好吗？”苜熹嗓音在门外响起。 　　 弥辰亿瞥了眼那扇紧闭的门。 　　 视线转而挪向窗台，那些花朵姹紫嫣红，竞相开放。 　　 红色、蓝色、白色、绿色…… 　　 他现在能分辨出这样多的色彩，连属于自己的房间也变得不一样。 　　 从遇见苜熹那一刻开始，冥冥之中，看过无数次的风景、分辨过无数次的元素、听过无数次的风声，全然改变。 　　 “阿亿？” 　　 黑漆漆的房间里，许是过载的信息超出太多，弥辰亿的脑芯停止运转。 　　 他扯动面部肌肉，微笑不了。 　　 什么湿乎乎的东西顺着眼角淌下来，有点热，还有点咸。 　　 “阿亿？你还好吗？”担忧的情绪感染他。 　　 弥辰亿也不管是什么，再度反应时，门已经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