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黑,我们便开始行动。为了节约时间,仍是分头去找,宿吴子一人,我和郁东识一道找。 按照宿吴子的想法,无头戏子十有八九会在花家班附近活动,或者是在极为偏僻的地方。照着这个想法,我和郁东识便往人少的地方去。 鲁上乡的夜晚,因着无头戏子一事,家家户户早早关门熄灯睡觉。街道上静悄悄的,没点动静。加上时不时又有夜风吹来,使得处处变得有些许的诡秘。 郁东识畏畏缩缩地张望四周,“你说,无头鬼会从哪里冒出来?” 我说:“我要知道就不用在这找了。” “也是。我们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事也经历过了,可我还是头一回这么心惊胆战的。先前遇到的鬼怪好歹是全须全尾的,这回倒好,遇上个没头的,看着就吓人。昨晚上乍一见着,差点把我魂都给吓没了。” “你小点声说话,别打草惊蛇。万一来了,都被你吓走了。” “她不是没头了吗,应该听不到吧?” 我突然一顿,“是哦,那她也没眼睛了,是怎么能看到的?” 他也停下脚步,“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她的头不是还在她身上吗,又或者,她都那样了,也不需要依靠器官来行动。” 有道理,就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来历,既然不是鬼,那会是活尸吗? 随着夜色渐黑,我们几乎逛遍大半个鲁上乡,仍是没半点发现。我寻思着,经历昨晚的事,无头戏子多半是不会再出现的,兴许此刻躲在某个角落也说不定。 路过一户人家时,里头还点着灯,隐约传来母亲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这让我莫名想起那个瘆人的曲调。 “郎君呐,你看我,手断脚断,头颅也不见,为何还不归……” 曲词中所描述的女主人公,不正是没了头颅的吗?我又细细回想昨晚的场景,那无头戏子唱戏时,是穿得宽大的戏服,虽有动作,但自始至终没看她露出过手脚。 这首曲词描绘的,不会就是这个无头戏子吧? 因着夜晚看不清路,无意间,我们又路过那天看到的荒宅。 拿手电照去,大门半开着,里面一片漆黑。望着这幽深的黑暗,让我生出一种好奇心来。预感告诉我,这荒宅也许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哎你怎么不走?”郁东识问。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我试探地说。其实我这心里也直打鼓,但来都来了,不能白走一趟。 “进去看看?”他一惊一乍地说,“你没毛病吧,这宅子看着就阴森,进去干嘛,还嫌不够瘆人吗?” “不是。我想着,无头戏子肯定得有个藏身之处的,她不可能在人多的地方藏着,依我看……” “你觉得她会藏在这里?” “嗯!” 他想了想,“啧,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在。这里如此荒僻,又没什么人来,要我我也藏这。可问题是,我们没这个胆进去啊。” 我瞥了他一眼,“我胆子小的也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他一噎,“瞧你这话说的,好,去就去。但我得事先说好了,万一她真在里面,你要怎么处理?我可不会。” “船到桥头自然直,怕什么。”我故作轻松地说。实际上,我心里是没底的。 我们携手进去宅子里,刚一进去,不知从哪里吹来阵阴风,把大门给吹合上了。我俩同时回头看了眼,他说:“这宅子,有古怪。” 站在院子中间,能感受到股极为浓重的阴气,想来,这宅子少说也存在了百余年。宅子大且规整,虽荒废了,但房梁支柱什么的,还很结实。 进去客厅里,拿手电一照,能依稀看出来,这宅子应该是民国时期的。因为各处的摆置有中式有西式,有洋灯西洋钟怀表什么的,装饰很洋气。 尽管每个角落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但能依稀可见这座宅子当初的胜景。 郁东识边照边说:“呵,这必定是户大户人家了,就是不知道主人是地主老爷,还是什么为官做宰的大人物。” 逛完前厅,来到后院。许是阴气过重,此处草木败落,连根杂草都是枯萎的。而且这里很暗很暗,手电的光线不知为何,又变得暗淡,我们连路也看不大清。 “那个,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太暗了,什么也看不着,等白天再来吧。”他虚着说。 “嗯。” “这么爽快?” “那不然呢?”主要我是这心里忐忑不安的,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我们出来房间,走在廊下。这时,蓦然有一个幽远空幻的女戏腔传来:“夜深深,梳长发……”听唱词,就是那个恐怖的童谣,只不过现在是换成戏腔唱出来。 我们同时站在原地不动,紧紧挨着对方。郁东识小声地说:“哪里来的声音?” 我懵懵地摇头。 这戏腔,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有一个具体点,依旧唱着:“郎君不来,妾我等得两眼空空,青丝齐落……”戏腔似乎就重复这一段的唱词,唱完又继续唱,不知疲倦。 “是谁在唱?听声音,有点像昨天无头戏子唱的。”郁东识说。 “是有点像,不会就是她吧?”我说。如果是话,那真够巧的。 我俩很有默契的,二话没话,开始寻找戏腔的来源。一路走,在走到院子最末尾处的房间时,声音愈发大了。 郁东识率先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和蜘蛛网。 “郎君呐,你看我,手断脚断,头颅也不见,为何还不归……”戏腔继续在唱着。我可以感受到唱词中,每一个字都有数不清的哀怨。可想而知,唱这戏的人,内心有多苦楚。 我们进去房间,弯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探索。找了会后,郁东识突然直起腰板来,“嗨,吓死我了,原来是这玩意在唱。” “是什么?”我忙问。 “喏,是这台老古董在唱。”他指着桌子上的留声机说。 留声机呈喇叭形状,落满灰尘,戏腔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看这留声机,应该是和宅子一样,都是有年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