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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矿洞的奇与异

南大洋的岛屿 卉夫 6408 2024-11-03 06:31
   第二天早晨,当队伍再度踏上旅途时,像他在海岸边发现了神秘的身影一样,莫热图船长再次提出,自己一路曾听见多声异响;而这一回,他有了两名证人。   “船长说的一点不错,”哈维局长首先表态支持,“我昨晚也听见了那个声音,很清楚,像是什么东西激烈碰撞时发出的,托雷特先生也听见了。”   对此工程师也没有否认,尽管在岛上生活了两年,他也无法辨识出这声音的来源是什么,而且这一事件更加大了他对于这条路线的抱怨;不过,他也用不容置疑的态度表示,倘若真有什么未知的存在打算对他们不善,他的手枪一定做到弹无虚发。   队伍的戒备提升了不少,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都提高了警惕,随时留心着可能出现的异动;可似乎这声音也知道了人们谨慎起来的心思,自那天以后,它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接下来的两天里,大家牵着两头狍子,保持着原来轻松而缓慢的前进节奏;沿途的风光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里巨大的冰川谷和当中各种古老的冰河痕迹,放在斯卡蒂纳维亚半岛或者北海海域的任何一片陆地上都不突兀,也无怪乎那位北欧画师会在地图上重拾起自己家乡的绘图风格。与此同时,相比之前登陆者们在林间前进时的印象,现在这条线路的天气明显更加晴朗,这自然是由于水汽被山脉阻挡在了山谷南侧导致的。   有一天下午,人们甚至能听见,在拉丰泰山另一侧传来了隆隆的雷声,紧接着便有大雨瓢泼的动静;这多半是有南太平洋上的夏季风暴在远方过境,强大的气象力量传导而来,在山地积聚了丰富的水汽和上升气流,使得诺埃德河流域形成了一轮暴雨。但对此探险者们已经无法求证了,高大的山脉阻隔了雷雨,也阻隔了他们的视线,大家好几次抬头观看,眼中都只有刺眼的骄阳和万里无云的晴空。   在这段时间里,河谷的行程也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在山谷视野的尽头,人们已经能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云彩,那正是高原上的宁芙湖蒸发凝结的结果;大家原来紧张的心情便也放松下来,即使仍然为那先前的异响感到不解,也再不把它当做什么迫在眉睫的威胁了。   也许这就是这座岛屿留给他们的一个谜题,有待未来解开,毕竟,这座岛上可不只这一桩奇异的事件——连莫热图船长也这样想着。   到了第三天午后,考虑到暴雨可能波及上游的宁芙湖,从而导致卡斯河发生危险的洪泛,队伍离开了河岸,转而向南侧的山地偏移,在坡度更明显的山脚下暂时休息。约克沃姆先生和工程师留在河边一起捕鱼充当午餐——工程师自己则只肯吃咸肉——诺埃德先生和莫热图船长在布满碎石的坡地上采集枯草和灌木充当燃料,哈维局长则提出前往山地更高处观察远方的河水情况,这一提议获得了大家的支持。   由于冰川的侵蚀作用,河谷两侧的山坡较为陡峭,并不容易攀登,好在哈维局长当初专门穿了登山靴,这也是他主动请缨的原因;在他不断抬高的视野之中,卡斯河从天际线上蜿蜒而来,河水缓慢而平静,金色的阳光破碎在微小的波澜中,随着水体的涌动而闪烁着;而就在他沿着之字形的方向前进了一会儿,攀上半坡更高处眺望时,一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们首先需要强调,卡斯河谷并不是一个光滑封闭的谷道,它的两侧虽然是弧度美丽的山体,但也不是铁板一块的石壁,而是有许多细小的峡谷和隘口像狗尾草上的穗芒一样散射着,平日的休息时间里,荧光雪人们就是跑到这些地方自给自足的;而现在,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峡口当中,哈维局长看见了一个人造的建筑物体。   那似乎是一根金属的旗杆,或者说,更像一根桅杆,上面泛着奇异的光泽,又带有明显的烧灼痕迹;它的顶端是一根直立的金属细杵,约莫10英尺长,下方像船桅的瞭望台一样带有一个复杂的组合结构,并承接着一根更粗的金属柱;哈维先生向更高处斜着攀爬了一段,以便看得更加全面,这才发现柱体向下插进了峡谷底部的一个斜洞,在更幽暗处仍有延伸;两只在峡谷中觅食的雪人正好奇地围着它打转,发出轻轻的咕噜声,不敢轻易触碰它或者进入幽暗的洞口。   “诶!托雷特先生,您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工程师刚提着木矛上的一串鲜鱼来到山脚下就听见了他的召唤,随即便放下手头的东西,捞起一根短棍走了过来。而当他看见那根巨大的金属柱,这位岛屿之主的眼神中立刻散发出激动的光芒:   “啊!我都忘了它在这里,有日子没来过了……先生们!过来,都过来——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墨城’煤矿!”   不必说,眼前这个怪异的结构正是托雷特先生创造的。当工程师在岛屿上拥有了基本的生存保障,又发展出了诸如食物烹饪、金属冶炼、过冬取暖之类的燃料需求,一个供给稳定的煤矿便成了十分值得的开发项目;于是,大约在半年以前,经过漫长的勘探和数次失败的尝试,托雷特先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矿址,也就是这一片位于拉丰泰山中、伯多禄盆地以北的峡谷平地,这里的煤炭含量丰富,而且埋藏深度较浅,开挖难度低,对一名流落荒岛的开发者而言再合适不过了;半个礼拜以后,这座名为“墨城”的煤矿便正式开挖,并在未来的七个月中成为了托雷特先生最主要的热力来源。   “都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我们还能捡上几块现成的碎煤,你们也不用再费那个劲儿收拾柴火了。”   “可是那还有两只雪人呢。”哈维局长提醒道。   “哎呀,别担心,那是我们队伍里的雪人,它们只是碰巧来这里觅食;我能认得出他们来,一个鼻子塌,一个眼角垂嘛!”   在托雷特先生的带领下,队伍绕进了峪口,在“墨城”煤矿的坑口前停下,但托雷特先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大家便只好跟上他的脚步,斜低着身子,从布满碎石的洞口坡道上进入了矿坑。   在大家观察的同时,工程师简要介绍了他的设计和建造过程。他首先以人力开挖了基础的洞口和一小段矿道,在到达这片浅层煤矿的瓦斯层以后,他用木材加固了矿体,随后设计了一个极为精妙的装置,借助闪电的力量为自己省力:一根采用岛上特有的金属材料——也就是制造漂流舱的那种金属,现在它已经被命名为“托雷特钢”——一体浇铸制成的避雷针,这种金属的导电性极为强劲,工程师将它焊接在了一个来自飞艇残骸的电容器组上,在这里,电流将会经过他增设的两极线圈,从下方的终端传输出高压电流,随后电流会通过废铁合铸的下层柱体以来释放过于不稳定的能量,随后在柱底一圈进入多根导线;在电线末端,他又用电报机备用的铜线制造了两个耦合的线圈回路,并且接上了一块残骸上拆下来的电容器,当电容的电压高到一定程度、超过了打火间隙的阈值,它就能击穿预留的空气间隙打火,随即点燃矿洞内的高浓度瓦斯,引发一场剧烈的爆炸。   可以说,托雷特先生的开矿方法和落基山脉以西的美国人一样,都是凭借爆破来在地下开路的,只不过那些合众国公民可以采购现成的炸药来轰炸岩层,而我们带有奥地利习气的工程师则只能从朱庇特那里借一份力了。   “这个设计真是大胆又巧妙!”诺埃德先生赞叹道,“要是您推广开这种方法,杜邦公司的炸药生意可就一个子儿也赚不上了。”   “那是自然——不过,我这个方法风险可大得很;山谷地区不容易有雷雨,可一旦发生那就无比疯狂,这样大的一根导电体在闪电之下有多危险不必强调,更何况它所引发的爆炸也未必可控,说老实话,每次爆破之后,我下矿去清理碎石开挖煤炭,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突然崩解的矿体活埋!”   “那确实,可以想像,雷暴天气里,这么大的一根避雷针……天呐,我想象不出来。”   听见这话,约克沃姆先生笑了起来:   “您想象不出来,但我们其他人可见识过。”   “您见识过?什么时候?”银行家问,其他队员也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先生们,你们应当记得,就在10月27日的夜晚,‘埃兰蒙特’号驶入了海上风暴当中,随着情况恶化,我们折断了一根桅杆,大家纷纷跑上甲板来砍断它,就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引航员皮埃尔·弗格森在左舷的天空上发现了——”   “啊!”哈维局长猛然想起来,“一片巨大的、扇形的集束闪电!”   大家的记忆都被唤醒了,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里、西北方天空上的可怖景象——四五道闪电集中在海平面上的一个端点,长久地放射颤动,在乌黑的雷云上留下了宛如烙印的暗红鞭痕。而那恐怕正是“墨城”煤矿的引电装置发挥作用时的惊人景象。   “我们确实看见了——非常可惜,诺埃德先生,当时您在船舱里吐得正厉害呢。”哈维局长毫不讳言地补充道。   “啊,别讲了,别讲了……”   虽然托雷特先生对电有诸多妙用,但探险者们在岛上最主要的照明来源仍然是火把,但显然,举着明火进入充盈着瓦斯的矿洞绝不会是什么好主意,因此,大家只能在矿口附近活动,借助阳光的探照捡拾残碎的小煤块,至于那黑暗幽深、飘荡着怪异气味的矿洞深处,连托雷特先生自己都得靠着他自制的穆塞尔灯才敢短暂逗留,人们今天就完全没有必要探索了。   不过,即便只是在地下世界的入口处,探险者们的燃料收集依然成果颇丰,粗略估计,在短短十几分钟里,他们从矿口的碎石堆和道路边缘捡到的煤块就有12磅左右,足够供给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在其他人都像旧金山的淘金者一样俯身忙碌时,哈维局长却发现了什么,停止了收集。随后,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来到了约克沃姆先生身边。   “我想我找到的可不只有煤,”港务局长故作神秘地说,“您要知道,我这个人天生就有独到的好眼力。”   “难说是不是赔钱的好眼力。”诺埃德先生捡着煤,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接了一句。   “您还论上赔钱了——但我得说,约克沃姆先生,您会喜欢这个的。”   哈维先生面带笑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亮出了他的手心——   一条不到两英寸长的骨骼。   “真是想不到!生物痕迹,在这个新开挖半年的矿洞里!”   约克沃姆先生两眼放光地接过它来。这是一块长条状的、带着几颗尖利牙齿的下颌骨,从形态上看,应当属于某种食肉动物,而且绝对不会是合弓纲生物,而是某种蜥形纲的爬行动物,同时这块骨骼也并不洁白,而是质地偏黄,上面还布满了饱经风霜的蚀痕。   “您能认出它来吗?”哈维局长问。   “真有意思,这属于某种蜥蜴,不过具体的种类我还无法分辨。”   “是吗?看来我发现了一个新物种。”   “也许是,但新不新得看怎么定义了,要是从是否曾被发现和记录的角度来说,也许还真是个‘新’物种,但要是从它的年代来看,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讲?”   “这块骨骼的质地与正常的钙质骨骼不同,而且,您瞧……这上面有十分明显的侵蚀痕迹,由此判断,这并不是一块年轻的骨骼,而应当是一块化石,按照我们对于化石的判断经验,这块下颌骨的年代很可能生活在居维叶的那块下颌骨以前,也就是说,比乳齿象还早,甚至早于原始哺乳动物兴盛的年代。”   “好极了!您是说,一只恐龙吗?”   “那也许早得有些夸张了,我更愿意称它为一个过渡期的物种,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恭喜您,这绝对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发现。您是在哪找到它的?”   港务局长走到矿道较深处的一侧边缘地带,用手向他示意。约克沃姆先生走上前去,发现那里正巧是一片石灰岩的碎石堆,于是便蹲下身来四处翻找。   “这就不奇怪了,它和疏松的石灰岩埋在一起,正好符合化石所在的沉积地貌。唯一遗憾的一点是,托雷特先生的电火把这里炸得一塌糊涂,我们无法根据原有的地层顺序准确判断它的年代,不过要是有明确的地质矿物,或者其他化石证据……”   话音刚落,就好像地下精灵听见了他的诉求一样,碎石堆里,在微弱阳光所能触及的尽头、光明与黑暗交接的分界线上,一块新的化石被约克沃姆先生翻了出来,可是这块化石带给他的却不是惊喜,而是困惑。   与先前的颌骨截然不同,它没有尖牙利齿,也没有干净利落的线条;事实上,它甚至不属于脊椎动物,它的身体如同鼠妇,分成十几个体节,每个体节边缘都延伸出长长的棘刺,最前面的脑袋如同一顶新月形的帽子,上面长有马鞍状的突起和两只肾形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约克沃姆先生的脑海中翻涌着无法言语的震惊。眼前的化石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一只三叶虫纲的生物遗骸,而且正是这个家族当中特征最为典型的莱德利基虫,可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当这种生物还在海床上匍匐的时候,地球的生命仍处于最为古早的初年。   1854年,德国的赫尔姆霍茨先生根据对太阳能量的估算,认为地球年龄不会超过2500万年,几乎在同一时期,英国物理学家汤姆生也提出,地球从早期炽热状态要冷却到现在的状态需要2000万至4000万年。在他们之后,来自爱尔兰的地理学家约翰·乔利提出通过测量海水含盐量的方法来测量地球年龄,他假定地球诞生时海水都是淡水,随后河流不断把盐分带进海里,日积月累海水变成了盐水,在此基础上,他估算了全球所有河流的输盐量,然后再与现在海洋中的总盐量进行了对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约9000万年。至于时下最为出众的开尔文男爵,他从地面散热的快慢估计出,假如没有其他热的来源的话,地球从液态到达现在状况的时间不能超过亿年,但考虑到诸多误差,这一数字可能从9000万年到4亿年不等。   而莱德利基虫,正是在我们这颗行星从烈火中诞生、在暴雨中冷却之后,前进在世界上的第一批生命之一。他们同大多数复杂的脊椎动物之间,隔绝着亿万年生命历史的长河,几乎是时间两头的存在——可它的化石怎么会跟一个高级而又复杂、历史不会早于百万年的爬行动物出现在同一片石堆里呢?   是谁来错了地方?约克沃姆先生抬起头来,试图在更高处的岩层中发现合理的线索,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在由蕨类和巨型石松植被形成的浅层煤层之下,他只能看见铁证一般的古代海洋沉积,甚至还有一两只角石动物的化石嵌在较高处的墙壁里,确定无疑地向他昭示:除了恐龙时代的森林,这里只出现过更古老的海洋——而那块下颌骨的主人本应出现在这两个年代之后。   博物学家沉默下来,站直了身子看向煤矿深处,那里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深处的矿道虽然宽敞,但远比喇叭形的开口狭窄压抑得多,各种木梁横七竖八地支撑着煤壁顶棚,不时有沙土从顶上漏下来——那里只有一片黑暗,但那黑暗并不是虚无,而是一片立体的帷幕,一道高浓度的伪装,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无数难以言说的秘密潜藏在那片黑暗之中,正无声地召唤着被命运选中的使徒。   “托雷特先生,您的防风矿灯在身上吗?”   “没有,怎么?”   “那……它制作起来困难吗?”   “你发昏啦!”托雷特先生毫不客气地瞪过来,“我劝你少在那里傻站着,专心捡煤;等结束旅程,咱们赚了大钱,你有的是机会来把这里挖个底朝天。”   “好吧,说的对,好吧……”   “你记住,不现实的念头对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好处——我可是吃过不少亏了。”   “这您不必强调,我记得很清楚。”   诚如此言,现在想要进入煤矿深处探索无疑是天方夜谭,任何一个清醒的人都不应当在这种时候贸然走入未知的危险,约克沃姆先生只能把目光从深邃的洞穴里移开,将几块化石装进衣兜里,转而继续去寻找煤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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