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牛丽雅讲完故事,严思扬松了口气:“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至于自己获得知识继承的事,他仅透露了一小部分,并非他不信任自己的妻子,而是他深知,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在后面的几天里,严思扬与安佳完全调换了位置。安佳俨然变成了好奇宝宝,对有关精神力的一切都刨根问底。 严思扬则是挑着能说的才说,要不就丢下一句:“它没告诉我,我也不清楚。”安佳除了在已知原理上进行拓展研究,未能从严思扬口中再获取任何新的信息。 严思扬,不仅建成了自己的脑波屏障,还熟练掌握了精神力内部循环,他的精神力如今已不再对外扩散。由于学会了运用精神力,他的脑子转动得愈发迅速。 …… “严先生,您有新的信息。”小天的声音响起。 打开智能终端的界面,是一条来自高层的午餐邀请。 严思扬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不易察觉的弧度:“来得还真快。” 一番计较后,对于该怎样说服即将要见的人,他已经了然于胸。 中午时分,严思扬来到了妻子工作的餐厅门外,米亚和另一个精悍的年轻人,守卫在餐厅门前。 “前些天多有冒犯,还望您多多包涵。”刚靠近门口,米亚便忙上前致歉。 “你也是奉命行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严思扬挥一挥手,自然不会计较。他用手往里间指了一下“一起进去?” “我就不进去了。主要是,我级别不够。”米亚有点低着头,略显尴尬地说道,也不知是因为严思扬的气场变了,还是她仍在为实验中的谎言在意。 “哦,没事,以后你若想知道什么,我再告诉你。” 旁边的年轻人瞪了严思扬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该说的别说。 严思扬侧眼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一眼,笑了笑,直接忽略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警告。 他挺了挺胸,迈开大步走进餐厅,放眼望去,空无一人。牛丽雅站在包间门口,招了招手。 严思扬笑呵呵的走到她跟前,打趣地问道:“说了?” 妻子无奈摇摇头:“你真牛!不去做算命先生都可惜了。” 严思扬早就预料到,牛丽雅肯定会被提前找去谈话。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餐厅,他也不禁点头。“想不到,还真是给足了面子。” 严思扬轻轻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后,礼貌的推门而入。 老者端坐在上位,双手平放在桌面,对着严思扬微笑着点了点头。 桌面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家常菜。站立于右侧的安佳,拉开了椅子,往老者右边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严先生,这边请。” 严思扬大大方方地走到老者身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轻松自然的坐了下去。 严思扬笔挺的坐下后,默默不语,向老者微笑的也点了点头。 老者端坐着,他双手作揖道:“严先生,好气魄!”眼中却闪过了一线精光。 严思扬当然知道他是谁,故作惊愕,也作揖道:“您过奖啦!还没请教,您是?” 老者右手拿起筷子,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咱们一边吃点东西,一边聊。”说完,向安佳摆了摆头。 吃了一块百合,见安佳已经离去并关好了门,他才放下筷子,继续说道:“老朽是这个基地的管理人,也是这个国家的管理人。姓道,名子嘛,不明。” 严思扬再次双手作揖,不卑不亢道:“道先生,失敬失敬!”说完便往椅子的靠被上靠了靠,微笑着颔首,看着道不明,不再说话。 道不明眼光一闪:从他散发的气场来看,确实跟之前不同了,看来在这次实验中,他知道了些什么。这场谈话,很让人期待啊。 “我的祖先,道一,是觉醒联盟的创始人,从他那代开始,就以数字来排行辈分。到了我这代,已经是第二百五十多代人了,我嫌这种称呼麻烦,就给自己改了道不明这个名字。” 严思扬拿起筷子,并未夹菜,他看着桌面的菜碟说:“道先生是因为无法理解祖先的意图,对未来有所担忧,而取的不明之名么?” 道不明微笑着点点头:“严先生高明,老朽确实有非常多不明白的地方。” 道不明并非自降身份,而是从他的前五代人开始,就再也没有人得到过主体设备的提醒。从此道之国日薄西山,曾经不可一世的联盟,在觉醒者中的地位越来越低。 “不知道先生是哪方面不明白呢?”严思扬也夹了块百合,轻轻放进嘴里。 “不明严先生何以如此作态。” “此一时彼一时,知道了些东西,我又何须作态呢?” “愿闻其详!”道不明侧了侧身子,认真听严思扬的叙述。 “道先生,我确实从主体那里知道了些东西,而且是些不得了的东西。……五亿年前……”为了勾起道不明的兴致,严思扬决定还是先将地球编年史,给他叙述了一遍。在陈述历史的过程中,严思扬只提及了与监察设备相关的事情,其余几个设备则被他刻意隐去。 道不明继续提起了筷子:“嘿嘿,严先生,你编的故事非常精彩啊,不去写小说可惜咯。” 严思扬没正眼看他,继续看着碟子里的菜说道:“我当然是在编故事,您的祖先为何以道命名,我也可以编个故事,不知道先生可有兴趣听听。” “那就从我第一代祖先开始吧,我对自己的血脉比较感兴趣。”道不明也没有拒绝。 “您的祖先,从东方过来。” “嗯,这倒是我们的史料里最初的记载,你请继续。”道不明一边慢慢的夹菜,一边回忆着自己的家族历史。 “某天,他捡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圆球,也就是探测器。他拿到手里的时候,正好是个下雨天。然后,你的祖先被雷劈了。” “这?”道不明似有不悦,又似不明所以。 “我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不小心被雷击中了。只不过劈中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手里的探测器。”严思扬仍是盯着菜盘,不咸不淡的说着。 “嗯,这就合理了。” “然后大量的电能,进入了探测器,激活了这个能量快耗尽的球体。探测器吸收电能激活后,告诉了您的祖先,这里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本,也就是道窟。” 道不明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扣了几下,仍是不解:“东方距离这里太遥远了,我们在太平中央,他是怎么过来的?” “你的祖先,为了寻找自己心中的答案,向探测器提了很多问题。有些问题是探测器无法解答的,它告诉你的祖先,有个圣地可以解答。然后探测器就让你的祖先做个吊篮,绑在它身上,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一周后,你的祖先就来到了这里。”严思扬仍是一边吃着菜,一边事不关己的说着。 “这也只能到地表吧?跟地下三千米相比,严先生不认为编得太离谱了么?” 严思扬把防御设备改编了一下,呵呵道:“那是主体设备打开的通道,激光听过吧?为了给探测器充能,它向上开了一条路,让探测器进来充能,可惜你的祖先进不来。后来,你的祖先为了一探究竟,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沿着激光开出来的孔,才挖到了这里。这期间,他跟一个土著的女人有了下一代,你们道氏一族才开枝散叶。” “月亮上照下来一道光,把我引进了道的世界。这可跟严先生的叙述不符。” “激光的速度,道先生能分清是从上往下,还是从下往上么?” 道不明再问:“不能,那我们一族,为何姓道?” “道可道,非恒道也!当然,这句话并不出自您祖先的口。”严思扬继续吃着菜,眼神却已经逐渐犀利起来。 “这句是出自于东大国的某德经?” “明可明,非恒明也”严思扬改了一个字。 道不明看了一眼专注于吃菜的严思扬,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的祖先,因为不断地钻研,到死之前都没有想明白一些事,然后才改姓?” “是的,道是什么?”严思扬放下筷子,抬起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道不明呵呵一笑:“道就是规律。祖先应该是为了提醒族人不忘钻研宇宙的规律,不忘使用这些规律发展技术,故而改姓道。” 严思扬打了个响指:“没错!我们现在高度发达的科技,尚且无法理解一些东西,何况是几千年前呢?” 道不明坐直了身子,揉揉眉头:“严先生,按你的叙述,人类都不是自然诞生的。我的祖先,也是因为巧合,才有了今天的觉醒联盟。这都太巧了吧,我觉得很不科学。” 严思扬往后一仰,笑道:“哈哈哈……道先生说笑了。存在即合理,这个哲学观点听说过吧?我们不说黑洞这个更久远的存在,单单是你眼前的监察设备主体,当代科学就没法解释。宇宙之大,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为什么就不能有巧合呢?” 用余光扫过道不明一眼:“安佳对很多事物的理解,已经很超前了。但她即便是你们的首席科学家,也依然无法解析精神力。光球文明这个对于人类而言的神级存在,也没有解析出精神力是什么。整个人类的认识水平又算是老几呢?” 看道不明不语,严思扬继续说道:“还记得我跟您刚才提过的火星文明么,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也许您是为了维持道之国的稳定,近些年来,钻研互相制衡的权术太久,连老祖宗留下来的一些祖训都给忘了。解放人类思想,发展人类科技,目标是星辰大海。” 道不明的修养,不得不说还是非常了得,让小辈批评了一番,还能忍气吞声。 其实他心里清楚,严思扬敢这样刺激他,应该是带有目的的,也在玩互相制衡。 他不作声,等着严思扬继续表演。严思扬却是不语,等着道不明说话。气氛就这么尴尬着。 明白了严思扬的意图,道不明打破沉默,继续谦恭道:“世界已然如此,正如你所说的存在即合理,不知严先生有何高见?” “道先生,刚才多有得罪。其实我这么说,也是想让您多联想一下,我们未来能做些什么。” “哦?此话怎讲?”道不明饶有兴趣地看着严思扬。 “自从主体设备能量不足,它已经无法为觉醒联盟,无法为道之国提供更多的信息。内忧、外患,日后我们都将在夹缝中艰难生存。在这种局面下,道先生觉得我们应该如何相处呢?” “严先生的意思是,合则两利,互补有无?” “具体怎么看这个问题,不在我,而在您。”踢皮球,严思扬也是会的。 “那严先生的字里行间,不应如此咄咄逼人。”道不明也回敬了一句。 “道先生,如果您被人莫名其妙的从故土上带走,您还会有好脾气么?” 道不明沉默了一会儿,拱了拱手:“严先生,虽然出发点没错,但我们确实有不足的地方,我向你致歉。” “道先生,我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但我肯定我的作用,比您想象中的还要大。” 道不明也清楚,这是要谈到关键问题了,然后说道:“严先生请明示。” 严思扬直截了当地点明:“产出新技术的步伐慢下来后,道之国经济下滑得非常严重,以至于很多事情都只能干着急。至于觉醒联盟分崩离析的情况,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就不妄加评论了。但对于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以及跟觉醒者有关的问题,我却是比世界上任何人都了解。” “我确实想让严先生为我们效劳,如过你觉得不可取,可还有什么高见?” “平等相待,互惠互利!”严思扬继续无所谓的说道。 他清楚道不明为什么那么急着见面,如果道不明不急,完全可以把自己凉在一边,慢慢磨自己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