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他们拒绝提供物资?!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们要看着我们多人死在这里?”水牛大叫道。 “极限讹诈!”伊妮德说道,“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先停止接受难民再说,再把这里的难民送回神农城,或是锚地。”野驴说道。 “怎么停止?怎么遣返?他们都是报着必死的决心过来的,难道我们再拿着枪把他们送回去?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水牛大声反驳道。 “你别跟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仁慈!我们首先必须确保自己的生存!之前不是你说要启动mad吗?现在到时候了!伊妮德,我建议把那些难民遣返回去,锚地不能就这样把包袱丢给我们!顺便让他们告诉锚地,我们准备要启动mad了,看他们谈不谈?”野驴看着水牛,水牛没了声音,似乎默认同意了。 虽然有人欲言又止,但最终都选择了沉默,伊妮德看到大家都一副默认的样子,开口道:“那既然大家都没了意见,我们就…” “嘿嘿嘿…”一旁的亚恩突然笑出了声来,他的笑声有些怪异,像是两块金属相撞发出了的那种尖锐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连伊妮德也不说话了。亚恩做出了他在山上的那个手势,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所有人。 “他说什么?”一些没看懂的人看向了刘秋梧,他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亚恩的代言人。 “他说,我们都是狗屎!”刘秋梧毫不避讳地说道。 “妈的,你说什么!”野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作势要打他的样子。 亚恩还是对着野驴做了“狗屎”的手势,野驴怒不可遏,满脸通红,被旁边的刘秋梧硬生生拉开了。“先看看他要说什么!”刘秋梧大喊道。 野驴放开亚恩后,亚恩整了整衣服,然后在面板上写道:“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拒绝难民过来。” “哈哈哈,你又想忽悠我们,就像之前一样。什么趁着现在跟锚地谈判,什么为地球创造更多的利润!你这个混蛋,我们不会再相信你了!伊妮德,就照我说的办!”野驴大叫道。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博弈!既然是极限博弈,就应该让自己手上的筹码越多越好。现在这些难民就是你们手上的筹码,如果现在的400人他们都可以舍弃,那遣返之后你们峡门镇剩下的300人呢?只有让手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才会感到压力!你觉得他们真的敢让400人,甚至500都渴死在这里吗?除非是疯子,地球上没有哪个组织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哪怕是地球跨国集团公司!” “他为什么要帮我们?伊妮德,他不安好心…”野驴还想争辩。 亚恩不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了一旁,但所有人也都像他一样沉默了下来。 经过最终的讨论,最终峡门镇还是选择了亚恩的方案,接收更多的移民,以“极限”逼迫“极限”。因为没人愿意执行将难民遣返的命令,谁都不愿背负这种道德的包袱,而亚恩的方案其实也让他们损失不了什么,多坚持五天或是十天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他们给每一位过来的难民都分发了一升水,外加1200卡路里热量的食物,这是人体一天最低程度的物质补充。这些难民中,十三批次的新移民仅仅占到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不满马克的强权统治而逃难过来的老移民。很多新移民说,正是由于这些老移民的指引,他们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不受锚地管辖的地方,即便生存条件这么艰苦,他们还是没有多少怨言。但峡门镇的人始终没有告诉他们,剩下的生存资料只够存活几天的了。 所有人都降低了自己身体的消耗,在溶洞内,或是日光坛内静静地坐着,外面的沙尘遮天蔽日,除非是为了清理太阳能电池板上的尘土这样必须的工作,没有人会出门。现在每天能够获取的能源还不足尘暴之前的20%,这些电能仅仅能勉强维持每个人的生存而已。盖伊每天都报着水的存量,从五吨慢慢下降到了两吨,现在已经不到一吨了,还能支撑两天时间。“贰号铁路”的关卡有人驻守,但他们始终没有盼来铁路尽头的轨道车,就连塞巴斯蒂安和伊莎贝尔也一去不回,没了踪影。 野驴对亚恩始终怨气冲天,但随着难民的增多以及水存量的减少,人们已经不可能再去实施mad方案了。盖伊说,要是真到了临死前的那一刻,他一定先把亚恩给杀死,然后自己再慢慢死去。“死”似乎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了,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离“终点”越来越近,刘秋梧想到了约库尔峰上被他踢落的那块滚到坑底的石头,他们每个人也都像那些石头一样,不可能逃脱自己最终的宿命。 孩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氛。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因为尘暴的原因,但后来不知哪位孩子突然明白了,开始大哭大闹起来,这些情绪传递到了高台草坪上的每一位孩童,“死”这个概念可能第一次无比清晰地展现在了他们面前。伊妮德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优雅的样子,她的安静不仅感染到了孩子们,也感染到了所有聚集在日光坛的成人。即便是像蚊子夫妇这样和伊妮德有矛盾的人,也不得不佩服她在面对“死”时的那种超然的淡定。 “还剩半吨水,最后一天。”盖伊的声音传来。 “野驴。”水牛走到了野驴的面前,“我其实有时挺佩服你的,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在孜孜不倦地寻找水源,我们所有人都不如你。” 野驴愣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是骗你的。” “什么?” “我在非洲并没有找到过水,我编出这个故事也只是为自己壮胆而已。” “哈哈哈…你这个混蛋!”水牛用力在野驴胸口敲了一下。 蚊子和米西夫妇走到了伊妮德面前,米西先开口道了歉,“伊妮德,那天我说的话过分了,这么多年来你也为峡门镇竭尽了全力,我那天不应该这么说你。”伊妮德没有说话,而是把阿布叫到了身边,让阿布和蚊子与米西夫妇抱在了一起。越来越多的父母前来和自己的孩子们拥抱在了一起。 刘秋梧来到了索菲亚旁边,尼古拉和安娜并没有上到草坪的高台,而是一直和索菲亚待在一起。安娜热烈地拥抱了刘秋梧,她和尼古拉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刘秋梧将索菲亚叫到了一边:“亚力克谢最后的时刻我去看了他。” 索菲亚的眼神里闪出了泪光,欲言又止,刘秋梧知道她想问什么。“他最后的时刻没受什么痛苦,他让我告诉你,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他爱你!” 索菲亚肩膀抖动了起来,刘秋梧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索菲亚突然抬起头,红着双眼问道:“坚持?怎么坚持?哪里都是斗争!神农城是,到了峡门镇也是!你实话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坚持不了几天了?”刘秋梧看到尼古拉和安娜正在用不安的眼神看着他,他无言以对,心想,至少最后的时刻他们三个还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