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逸哎呀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只觉得眼前红光一片,老人家心神皆裂,也是被气的一口堵在了胸口,没喘上来,就大叫了一声,砰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一边噤若寒蝉的太监们纷纷吓的一哆嗦。 “陛下不好了,蓝大人……”管事太监还算是有点眼色,忙对萧呈言说道,“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将蓝大人抬出去。” “让他死都死远点!”萧呈言怒气未消,但是眼见蓝逸被自己砸倒在地,心底也是一惊,只是他嘴上还是不肯有半点的松懈,怒道。 “是是是。”管事太监忙命人抬着蓝逸出了大殿,将人赶紧送去太医院。 太医们一看被送来的是蓝大人,也都慌了,蓝大人年纪大了,这满脸血的被送来,大家都以为人是不成了。不过等诊治下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人是气急攻心才晕过去的,经过一番舒缓,算是喘过气来了,只是这脑袋上的伤口有点深,都见了骨头了,好在没被砸破。 萧呈言这是大病初愈,手上没什么力气,否则以那九龙笔洗的分量,当场砸死蓝逸都是有可能的。 蓝逸醒来之后长叹了一声,摸出了自己的官印,丢在了太医院的桌子上,“老朽这就辞官离去了。” 太医们都懵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然当朝首辅蓝逸蓝大人说走就走。 大家纷纷劝说挽留,蓝逸捂着额头,痛苦流涕,“先帝待老朽恩重,三顾老朽茅庐。老朽感念先帝知遇之恩,出山为官。教育太子殿下,本是想本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念头来报答先帝恩情。如今老朽错了,没将陛下教育好是老朽的不是,老朽意欲身死以报先帝,但实在没有脸面下去见先帝圣颜,唯有退居皇陵,结草为庐,替先帝守着皇陵,才能稍稍的减轻一点老朽心底之罪,诸位大人,你们的好意老朽心领,但是老朽意念已决,无需再劝。这大梁朝到了陛下的手里。呵呵!怕是要愧对先帝在天之灵了!” 蓝逸的脑袋上包着白布仰天大哭,哭的便是先帝。 众人一听他的言辞之中包含着对近上的怨念。又说出这等言辞出来,已经是大逆不道,谁也不敢再接他的话题,更是不敢再度出言挽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蓝逸褪去身上的朱紫朝服。一身雪白中衣,就这样拂袖离去。 等太后得到消息的时候,蓝逸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太后亲自坐着步辇前来追赶。 终于在宫外的金水桥上将蓝逸给截住。 太后也顾不得金水桥外便是热闹的朱雀大街,忙不迭的下了步辇,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就上去抓住了蓝逸的衣袖,“帝师留步!” 蓝逸一看是太后追来了,忙下跪行礼。 “让帝师受了委屈了。”太后心底气萧呈言现在如此的冲动,这是什么时候?如果蓝逸一走,靖国公又远在漠北。夏旸会再度把持朝政,到时候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呢! 太后苦口婆心,又是哭又是阻拦,总算是将蓝逸给阻拦下来了。但是蓝逸借以自己受伤为名,要在家中静养半个月,太后只要能将蓝逸留住,什么都好说,马上就点头同意。半个月而已,大梁朝不至于因为半个月的时间而亡掉。 太后这段金水桥上追蓝逸的故事瞬间流传开来,追根溯源的就又绕到了萧呈言的脑袋上。 蓝逸为何要走?为何受伤。为何心灰意冷的在太医院里哭先帝?不就是因为那个不争气的皇帝陛下吗? 蓝逸这段事情才刚刚平息,回府去静养,西北就传来了消息,封将军被愤怒的流民杀死并且分尸。封将军一死,西北与京畿之间的屏障就破,西北流民以蝗虫蔓延的速度快速的朝京城逼近。 这几日京城城门到了傍晚便会关闭,防止有流民混入,饶是如此,京城里面还是来了不少逃难而来的灾民。 这大雨下了已经快要一个半月了。 秦锦看着外面依然暗沉的天气,这样下雨。必有洪涝,大旱之后是大涝,真是民不聊生。 这天夜里,宫里的人都已经睡下,落雪过来轻轻的将秦锦摇醒。 “夫人。咱们稍稍的准备一下。”落雪轻声对秦锦说道。 “是在今日吗?”秦锦猛然睁开眼睛,快速的坐起来,即便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是真的来了,她还是有点紧张。 “是。咱们稍稍的整理一下。一会不至于太过狼狈。”落雪轻声说道。“对外只说是夫人尚未就寝,依然在看书。” “恩。”秦锦翻身起来,折风她们早就收拾妥当,过来替秦锦寻了一件结实方便的衣裙换上,又稍稍的将头发整理了一下。秦锦还真的拿了一本书坐在了桌边,只是她半个字都看不下去,她捏着书本的手指微微发白,若是注意看,能看得出她的指尖在轻轻的颤抖。 不多一会。就隐隐的有巨响之声传来,轰隆隆的,如同旱天里的滚雷一样,连绵不绝。 不光是秦锦这边惊醒,就连太后那边都亮了灯。 “怎么了?”有宫女跑出去询问。 不多时,就听到外面脚步声乱,秦锦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见到慈宁宫里乱做了一团。 沉桂嬷嬷小跑着过来,“郡主殿下尚未安寝实在是太好了。”她看到秦锦手里的书,忙福了一下,“陛下和太后有旨,让郡主殿下赶紧准备一下,咱们要出宫暂避。” “暂避?”秦锦故作吃惊的看着沉桂嬷嬷,“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那几声巨响……”她说完就朝西北方向看去,只见漆黑的夜空之中雨丝如注,西北边的天空却隐隐的被染成了橘色。 “着火了吗?”秦锦假装吃惊的问道。 “不满郡主殿下。有流民作乱,只是瞬息的时间直奔了皇宫。御林军正在护着。但是陛下怕太后和郡主有事,所以让太后和郡主还有小皇子先离开皇宫。等一切安定下来再回宫。”沉桂嬷嬷说道。 “好的,好的,我这就准备。”秦锦忙说道。 随后她将房门关上,手扶在门框上稍稍的叹息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头。 上世的这个时候,她在凤翔宫里,也是半夜三更的被人匆忙叫起来,等她带着小皇子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已经是坐在最末的几辆马车上了。 身为帝皇,遇事躲避,居然弃城而逃…… 折风和剪雨她们早就将东西收拾的停当,反正她是来宫里暂住的,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是几件换洗的衣衫还有一点随身的银两。 所以秦锦也就在房里等了一会,带着大家出了房门。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到处都匆忙奔跑的宫女和太监,怀里不知道塞的是什么,天?,还下着雨,整个慈宁宫看起来就如同菜市场一样。 折风过来将披风替秦锦披上,随后大家打起了伞,一起朝外走。 太后已经拉着小皇子的手在外面的大殿门口。她沉着一张面容,宫灯飘摇,明暗不定,她矗立在光影交界之中。整个人也显得含混不明。 “太后。”秦锦过来请了一个安。 太后将目光落在了秦锦身上,见她和她的侍女们一个个都仪容干净整洁,脚步虽然比平时快了一点,但是步伐却依然沉稳淡定,每走一步有着与平时一般无二的优雅。太后在心底暗自的嘉许,不愧是皇宫里教养大的孩子,遇事丝毫不乱,有条不紊,再看看自己宫里的那些宫女。一个个跑的就差自己将自己给绊倒,慌里慌张的。 “乱什么!”太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吼了一声,”乱民还没打到皇宫里面呢!” 她侧过脸来对沉桂嬷嬷说道,“其余各宫可曾通知了?” “奴婢已经打发人去了。相信这回都通知到了。”沉桂嬷嬷毕竟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也是沉稳的很。 “恩。那就好。”太后点了点头,牵着小皇子的手,走下了台阶,马上有人替太后打起了伞。有华盖马车在慈宁宫门口等着,一共五辆。秦锦分得了两辆。她带着剪雨和落雪坐在一辆马车上。折风和蝰蛇还有清泉在第二辆马车里。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萧呈言烦躁的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他的身边站着两排朝中的大臣,有的人官服湿透,衣角还在滴着水。 “究竟是什么人开的城门!”萧呈言怒道,书桌上的东西以及被他摔的七七八八,也没什么好摔的。 他一问,其他人都纷纷低下头去。 “陛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事情的时候。”兵部侍郎壮着胆子抱拳说道,“光华门那边被打的很厉害。臣等从神武门进宫的时候,已经见有小股的流寇朝着神武门这边来了。” “五城兵马司,兵部,锦衣卫,御林军,骁骑营。”萧呈言一个个的数过来,“平日里不是都很厉害?在朕的面前吹起牛来,能吹上天去。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真可以?居然让流寇打进了京城,还打到朕的家里来!” “陛下,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大人被人暗杀在外室的家中。锦衣卫一直都是由靖国公掌控的,如今靖国公出征在外,南大营也随之出征,就剩下北镇抚司,区区几百人,寡不敌众啊。御林军正在抵抗,骁骑营在忠义侯的手里,却迟迟不见来救。”兵部侍郎说道。“陛下,如今情况不明,不知道御林军是否能抵抗得住,还请陛下先行躲避一下。” “忠义侯呢?”萧呈言怒道。 “臣等不知。”在场的众人齐声说道。 “朕真的要出宫躲藏?”萧呈言犹豫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下旨让太后和后宫诸人暂避开来,但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如果连他也跑了,不知道以后将如何面对京城的百姓。 萧呈言虽然一直都浑浑噩噩的,但是这个时候还是稍稍的有点拎的清。 他是大量的定海神针,如果他动,京城会更加的动荡不堪。 他犹犹豫豫的看着兵部尚书,这些连夜进宫来的朝臣,应该都算是忠臣了吧……至少在萧呈言看来是如此的。 兵部侍郎都叫他离开,可见外面的情况真的不妙。 他在宫里,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但是御林军统领刚刚回报,攻打皇宫之人?压压的都看不清有多少,这叫萧呈言不免有点心惊肉跳的。 这么多人,哪里冒出来的? 早知道今日,当时蓝逸推荐萧衍的时候,他就应该将萧衍从大牢里面捞出来,送去西北替他抵挡抵挡了。那个姓封的实在是个草包。 “陛下,如今的情势十分危险,陛下如果不走,等流民到了神武门这边,只怕就无路可走了。”兵部侍郎说道,“臣非是贪生怕死,但是不在于这一时的意气之争,如今咱们是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咱们可以先避其锋芒,等咱们的人马收拾起来,再将京城一举拿回来。陛下是国之根本,若是陛下有什么闪失,大梁将何去何从。陛下,臣还是建议陛下先避上一避。” 萧呈言本来意志就不怎么鉴定,再被兵部侍郎这么一说,马上就有动摇的意思。 一边御史出来抱拳。“陛下,不可啊。您若是避开了,出了京城,御林军更是没了斗志了!” “张御史你什么意思?”兵部侍郎沉下脸来,“难道明知道凶险,还让陛下留在虎狼之地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吵了起来,其他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该劝还是该说。 萧呈言被吵的头大如斗,大吼了一声,“好了!都别吵了!朕要离开皇宫,卿等随朕一起!” 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马上下令准备车马。 夏旸并未在自己的府中,而是站在一处离皇宫最近的民宅中,苦苦的等待着消息。 他早知道西北流民,也知道西北流民愈演愈烈,已经汇集成军,抵达京城。 他手下有一批人已经混入了流民的队伍之中,他也接到了消息,流民要攻打京城。所以他的心底就有了一个计划。 直奔皇宫是他的手下带人去的,其中不乏他夏家的死士,还有这些年他暗中私藏着的一些军队,骁骑营掌控在他的手里,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便是骁骑营的人假扮的。 他意欲借刀杀人。 夏烟太蠢,这些日子连小皇子的衣服角都摸不到,他安排在宫里的其他女人也都接触不到小皇子。太后这次是将慈宁宫看的如同铁桶一样,水都泼不进。 既然小皇子不能被他拿捏在手里,太后现在有与他貌合神离,设法过继小皇子给夏烟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唯有走另外一条路。 自古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是拿定宝座呢? 所以夏旸打的主意便是趁着流民之乱的机会,让自己的人打入皇宫里面去,趁乱杀死萧呈言。 萧呈言一死,小皇子名正言顺的登基,如今靖国公尚未回京,蓝逸又得罪了萧呈言,太后想要扶持小皇子,少不得还是要靠他这个侄子。不然他可以连小皇子都一起除去,再拿一个孩子来充当萧呈言的儿子承继大统。 反正这小皇子出现的莫名其妙,除了萧呈言说他是皇子,朝中大部分的朝臣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再弄一个孩子出来,又有谁敢多言。 等靖国公班师回朝,一切就都尘埃落定,就算靖国公有什么疑问,也只能藏着,否则便是谋反,那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朝靖国公不派下手。 这计划几乎就是圆满和完美的。所以西北流民才能如此迅速的扩张并且轻而易举的就进入了京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