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有一个平时用来刑讯用的小屋子。石头的构造,只有一个门与外界连通。 萧衍便是被带入那个小房子的。 萧衍一进去就看到屋子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坐在一张宽大华丽的太师椅上,看身材便是女子的样子。 萧衍被侍卫们拉着脚镣与手链固定在石头屋子的墙壁上,这些侍卫们才退出了房间,将那人与萧衍单独留下。 那人周身都笼罩在?色的披风之中,等门关上,她才缓缓的揭开了盖压的很低的风帽边沿。 “臣何德何能,竟然能劳动太后大驾。”萧衍一看,就笑了起来,他果然猜的不错,就是太后。 只是他没猜到太后为何而来,难道是帮萧呈言解决自己?如今萧呈言病倒,小皇子的身份众说纷纭,太后自顾不暇,哪里有那种闲情雅致亲自来处置他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重要的人。 萧衍觉得自己想多了。 “原谅臣如今五花大绑,没办法给太后下跪请安。”萧衍说道。 太后仔细的将萧衍上下的打量了一番。 以前只是知道他是神武门的一个小小侍卫,也曾经是皇室子弟,只可惜他的祖上在他太祖那一辈就已经别贬成庶人了,他的祖父因为体弱多病,受皇帝的垂怜,尚能留在京城度日,不过他祖父的其他兄弟或死,或流放,死的大概也差不多了不剩几个了。 他还是因为救了秦锦所以才能入宫的。当年的太皇太后十分的不待见他,听说暗地里对他还有惩戒之法。所以以前太后对这个人并没特别关注过,就算那日秦锦当众说要嫁给他,她都没看清楚这人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太后就仔仔细细的好好看看。 这一看,太后就不免心惊了。 不怪当年心高气傲的泰和郡主会选择了他下嫁。 这人若是混在人群之中,刻意的收敛,几乎不会让你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太后当年没在意他也实属正常。而现在他虽然被锁在墙上,手指粗细的铁链环绕他全身。将他钉的死死的,但是他却丝毫不见任何惊慌之色,光是这份骨子里透出来的淡定从容已经让太后稍稍的动容了。 更不要说看清楚他的容貌之后。 萧家的男子素来都是容貌精致而闻名,此人更是其中的翘楚。 太后自觉自己的儿子已经是模样非凡了,但凡看到萧呈言的,即便不屑他那花花公子的做派,但是对他的容貌也是赞不绝口。而萧衍则更胜与萧呈言。不是说他更漂亮,而是胜在气质与气度上。眼若星辰,即便人是狼狈的,但是周身那种风范却足以叫人折服。 秦锦这些年便是与这样的男子在一起,只怕更是看不上自己的儿子了……太后看到萧衍才明白为何秦锦到了边关五年,非但没有暗淡下去,却反而变得更加的美丽夺目了。好的男人会让自己的妻子如同明珠一样熠熠生辉。秦锦在抱着萧文筝的时候,那眼眉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温柔娴静,便是与这样的男子相伴相依才能培养出来。 他一定是极其疼爱秦锦的人。因为他的目光一如秦锦一般的清正,丝毫不带任何的邪念。 太后心冷,但是为了自己的孙子还是,强咬了一下牙。 “你便是萧衍?”太后再度确定一下。 “是。萧衍点了点头。 “你可知你罪犯欺君?”太后声音一厉,声调高了几分,借以先恐吓住萧衍。 “娘娘。您身为太后,可知我大梁律法,任何罪状都必须提交刑部裁定才能最后定论。太后如今一来就打了臣一棍子,臣实在是担当不起。”萧衍说道。 “你胆子不小。”太后冷笑了一声。 “臣乃是战场上滚过来的人,尸山血海都见过。”萧衍回道。 这他到真没夸张。守卫坤州的时候,柔然人的尸体可不就是在城墙下积累成山,流出来的血沿着城墙蜿蜒流淌,冻结成冰,暗红色的一片,可不就是如同血海一般。 太后脸色一滞。她知道萧衍是在暗中职责他们不顾功臣,随意贬低有功之将。 她在京城听说过萧衍的战功,知道他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一战成名。 这样的男子如日在东,冉冉升起,而自己的儿子却是西山之暮,晦涩暗沉,哪里能比。 “太后来不会是光来职责臣欺君这么简单吧。”萧衍问道,“太后有话不妨直说。” 太后的眸光闪了闪,有点惊骇。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萧衍果然啊是个通透的人,对这样的人她便也不拐弯抹角的了。 “哀家想要你与泰和郡主和离。”太后缓缓的说道。 萧衍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原只以为萧呈言看不得秦锦在自己的身边,却没想到太后居然也如此。 “你笑什么?”太后不悦。“哀家完全可以下懿旨让你们和离。如今哀家纡尊降贵前来这种地方,就是想要让你主动放弃泰和郡主。” “长宁乃是臣的妻子。”萧衍笑道,“臣为何要放弃自己的发妻。” “因为你们并不般配。”太后沉着面容说道,“你什么出身?泰和郡主何等的尊贵?当年不过就是泰和郡主的一个笑话。让你一步登天。如今泰和郡主有更好的地方可去,又何须你来拖她的后腿。” “这些话是太后来和臣说的,还是长宁请太后来和臣说的?”萧衍收住了笑容,沉声问道。 太后微微的敛下了眼眉,“是长宁自己想这么说的。” “如果是这样,请太后将长宁请来当面和臣说。”萧衍的声音一寒,“如果这些话不是从长宁的嘴里说出,臣一概不信。” “大胆!”太后又呵斥道,“你敢质疑哀家?” “臣不信长宁会说这样的话。”萧衍淡然的说道,“所以除非是长宁亲口对臣这么说,否则臣不会信。” 见萧衍如此的坚决,太后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秦锦是断然不会亲口对萧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而萧衍又是如此的固执。 “长宁既然已经意欲与你一刀两断,又怎么会来见你?你在这里坐牢的这些日子,泰和郡主可曾来看过你半次?你自己获罪也就算了,别拖累了泰和郡主才好。及若是还有点念及夫妻之情,便赶紧写下离合书。放了泰和郡主自由。”太后冷笑着,“长宁还让哀家和你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金钱,高官,只要你写下和离书,哀家带回去交给泰和郡主,泰和郡主都可以将这些给你。” 若是说刚才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萧衍的心底尚有一点点的悲愤与紧张,但是太后说道这里,萧衍便已经可以完全断定太后在说谎了。 长宁素来不看重金钱,他与秦锦成亲,秦锦就已经托着大笔的财富交给他的手里,只是被他推辞了。她又怎么会说出只要自己肯和离,就许他无数财富的话来。她明明知道自己不会要她的钱。 思及于此,萧衍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只是心底益发的怜惜秦锦。她在宫里过的大概也不会很舒心…… 这姑娘就是傻,就是掘,非要跟着自己来京城。如果她肯听他的,让落雪护着她先避开一段时间,又哪里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不过秦锦执意要跟来,也是怕自己出事,一个事事关心自己,听闻自己获罪。明明知道京城是个大陷阱,也义无反顾一头扎进来的姑娘,又怎么会辜负了他呢。 “臣倒不知道太后甘心情愿的替泰和郡主当起跑腿的了。”萧衍一笑,随后看着太后说道,“臣相信自己的妻子对臣的忠贞。所以太后娘娘,下次请您编造一个更好点的说辞前来。或许我愿意洗耳一闻。” “你可知道哀家想要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太后一听萧衍这么说,心都凉了。他居然如此的信任秦锦。即便秦锦现在身在宫里,从未来看过他一回,他也深信不疑,半点都不曾动摇。 虽然心冷,但是太后在心底也有点稍稍的羡慕秦锦。 有的人运气就是好,生来就万千宠爱在一身,当姑娘的时候有家中老人宠爱着,出嫁了还有夫君爱护着并且无条件的信任着。 这天下的好事还真如夏烟所说的那样。都叫秦锦给占全了。 “臣命的确卑贱如同蝼蚁。皇上只要一句话,臣就身陷囹圄,太后娘娘只要伸出手指,臣就已经粉身碎骨了。但是即便如此,臣还是不会放弃长宁。”萧衍笑着说道。“长宁既然已经嫁给臣,臣就会陪伴她一生一世。想要臣离开长宁,除非臣死。” “你当真以为哀家不敢动手杀你?”太后保养的极好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 她只能用这种表情来掩饰心底的悲苦与沮丧,她也知道自己在虚张声势。 如果她杀萧衍。秦锦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她的目的是让秦锦心悦臣服的帮她带着萧文筝,护着萧文筝,而不是让秦锦继续记恨自己,连带着让整个靖国公府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这样只会让自己和萧文筝的处境更加的被动。 上苍垂怜,她好强了一辈子,如今只是想替自己的孙子找一条活路而已! “臣还是那句话,想要臣离开长宁,除非臣身死魂消。”萧衍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他算准了太后不敢轻易的杀他,即便太后动了这种念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亲自动手。 她能假传长宁的意思来动摇自己,为的大概就是不想让秦锦生她的气,她是有求与秦锦。萧衍是何等聪慧的人,只是三两下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干系。 不过身为夏家人的太后忽然想要求助秦锦以及靖国公府,能然太后作出这等转变的,大概也就是萧文筝了。 萧衍心思转的极快,很快就将太后的心思前前后后猜了一个透彻。 他想明白了,就在心底一阵的冷笑。 当初为了让夏烟当皇后,她不惜对秦锦下?手,若不是自己那时候眼睛不眨的看着秦锦,秦锦只怕已经从高台上跌落而亡了,如今她又为了自己的孙子能有条活路又来算计秦锦。 即便秦锦能忍她,自己已经不能忍她了。 太后外强中干,被萧衍堵的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她愤然而立,恶狠狠的盯着已经闭上眼睛不想理她的萧衍,却不知道萧衍的心底却已经实实在在的对她动了杀念。 将未来陛下牵出来溜溜。 太后愤然离开,既然萧衍如此的不识抬举,那就只有做实了萧衍的罪过了。 萧衍的欺君之罪一旦判下来,即便是秦锦也要受到株连,到时候她再想办法让秦锦屈从也是一样。 萧呈言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可以起身,开了一次早朝,在朝堂上露了一面,算是稍稍的平息了朝堂上的诸多猜忌。 他的脸用了不少女子上妆用的粉借以掩饰他的面容上的暗沉与枯槁。 他也去慈宁宫看了太后和自己的儿子,并且看到了秦锦。隔了一个月再见秦锦,萧呈言竟然发觉自己对秦锦无话可说。即便是他想说点什么,但是面对秦锦的时候,他也说不出口了。 秦锦比小时候还要漂亮,可是自己呢?萧呈言的眼底流过了几分厌恶之色,这不是对秦锦的。而是对自己的。 他这一身的脏病就连他自己心底都已经有数,算是好不了了。 景仁宫那位已经身亡,太后嫌弃薛宝琴晦气,只是叫了心腹之人草草的用草席将人卷了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烧掉。 尸首是留不得的,万一被居心叵测的人得了去。只能造成更大的麻烦。 不光是景仁宫的那位,就连其他被萧呈言宠幸过的宫妃,太后都在想办法一一的除去,或者干脆将人都拘禁起来,不让她们随意的活动。以免落人把柄。 萧呈言病才稍稍好一点,他的书桌上就堆满了亟待他处理的奏折,等他走入御书房之后,看到这堆积如山的公文,萧呈言面沉如水。随后如同疯了一样的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发泄一样的踩在奏折上,又蹬又踹。 为何他要承担这些责任?他连自己都管不好,凭什么去管别人家的事情! 就在萧呈言在御书房里面发泄的时候,蓝逸在外面求见。 萧呈言这才止住了自己疯狂的举动,被人搀扶着坐在了龙椅上,蓝逸被人引进大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奏折。 蓝逸不悦,“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萧呈言阴沉着脸,寒声说道。 他受够了!受够了要在蓝逸的面前假装一个虚心的皇帝,受够了要在殿堂之上假装一个英明的君主,更是受够了这具时刻散发着就连他自己都厌恶着的身体。 难得被萧呈言堵上一句,蓝逸先是一愣,随后摔袖怒道,“老臣自打入宫成为陛下的师傅开始就一直和陛下说,在世立人树信谦和好学。陛下,今日的举动哪里有点点像是一个英明的君主作为?这些奏折乃是民间之意上达天听的通道,怎么能容陛下如此随意的践踏。陛下将朝政当成儿戏一般轻贱,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今后如何在大臣面前立威?” “你说够了没有?”萧呈言若是在平时尚有几分闲情逸致给个耳朵给蓝逸,但是现在,他心底本就烦的要死,再听蓝逸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更是心头恶起。他嘶吼了一声,抬手抓起了桌子上的一个九龙笔洗就朝蓝逸扔了过去。 蓝逸年事已高。哪里有年轻人那般灵活矫健的身手,闪避不及,被这沉重的笔洗砸了一个正着,额头上被砸了一个破口子出来,顿时血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