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浸轻轻敲门:“飘飘?” 声音太小,钻进意乱情迷的陈飘飘的梦里。 陶浸迟疑片刻,门虚掩着,并没有锁,稍稍用力便能推开。她抬眼,看到了不应该看的场景。 陈飘飘交叉三次睫毛,才确定真的是陶浸。 她身体在被掌控,视线却清明地望着陶浸扶门框的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第一时间收拾狼狈的场面,但她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她松松懒懒地躺着,用对峙的姿态,想等陶浸撤退,想等陶浸关门。 陶浸却没有转身离开,她进来,将门反手一带,轻轻砸上,站到床正对面的矮桌前,身体放松脊背一靠,双手抱臂,指尖在胳膊上稍稍一敲。 她用制作人的眼神审视陈飘飘。 疑惑、尴尬、愤怒,都有,但更多的是讽刺。 自己刚刚竟然还担心她心情不好,担心没出声,是因为脊椎疼得难受,在休息。 自己刚刚竟然没忍住,想推门进来看看,她还好不好。 她太好了,好得像别人的挂念,都像个笑话。 很漂亮的脸和身体,的确适合当女主角,但她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很轻浮,仿佛什么都搁不到里面。 空洞感不仅仅是在表演时。 她做主播,在直播间听偶尔的污言秽语,她拉黑但不生气。她做网红,看到留言说“老婆什么时候回家给我做饭”,她删除但不拉黑。她演短剧,演那种毫无必要的亲密戏,还被宣传放到封面引流,配文“他们竟然深入到这个地步”。 那时陶浸很忙,两个人又有异地的距离,只能抽空胡思乱想。试过打电话给外婆,旁敲侧击地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外婆很乐呵地说,没有啊,快拆迁了,要分大房子了。 再次见面,依然如此。 她用亲昵的语气带着酒意跟小助理说话,把人的脸都说红了。 她见到李喻,拉她的手,李喻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她笑得很开心。 她跟第一次见面的男主,熟练地演绎接吻,习以为常到眼睛都没动一下,还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之后她说:“他没有经验”,“我可以亲得再好看一点”。 还有当初。 …… 陈飘飘想过,如果这一切,都看在珍视她的人的眼里,会有多难受吗?外婆希望她这样吗,别人……希望她这样吗? 陈飘飘接住陶浸的视线。 又来了,又是那种轻蔑的,失望的眼神。 陈飘飘探手,将柔软的东西关掉,拿开,她看见陶浸呼出一口气,然后陈飘飘直视着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不该放的地方。 她看见陶浸的脖子咽了下去,呼吸乱了。 她在生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生气,因为她将抱臂的手放下了,反手扶住身后的矮桌,手腕的青筋突出来,很明显。 陈飘飘望着她,面无表情。 她都已经得罪陶浸了,她都如此难堪地被看到了,连带那些陶浸不喜欢的过去。她没办法低头,也没办法再回头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陶浸将嘴唇死死抿住,开口时,声音哑得令人难受。 尾音被吞掉,好像再多一秒便要抖起来了。 “谁教你的?” 刚才李喻还在外面,陈飘飘的卧室门都没有关牢,她就这么随意。 陶浸想起当初那个毫无经验,手忙脚乱,甚至把她弄出血了的小姑娘。那时陶浸很疼,但是很满足,她抱着陈飘飘,悄悄在心里说,如果这些隐秘的、她不懂的部分,都由自己教就好了。 如果能一辈子教她就好了。 她是学姐,陈飘飘每一次这么叫她的时候,她都想和陈飘飘一起,学着做个大人。 …… 你教我的,取悦彼此的手段,都是你教我的。 被人捧在手心,又相看两厌,也是你教我的。 陈飘飘凝视着她眼里的失望,到了。 第61章 “感情里最恐惧的,最致命的,就是对方的不在乎。” 剧本摊开在陶浸的桌子上,正好就是这句台词。 她曾经有一个女朋友,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她有一点坏,可大多数时候很乖;她表面很软,实际很倔强;她是只狐狸,喜欢装兔子。 她曾经非常自信地说:“就两年,你都坚持不下来啊?” 那时陶浸有一点不开心,因为陈飘飘的语气过于无所谓,显得自己想回绝江城的前辈,留在北城的那个冲动,很多余。 她真的在安大对面的大楼投了简历,是一个中型的金融公司,专业挺对口的。 那时对于陶浸来说,一边是梦想,一边是下班能来找陈飘飘吃饭。 陈飘飘用“你傻啊这种机会都不冲”的眼神,把后一个幼稚的选项杀死了。 陶浸没想到的是,陈飘飘的这种“不在乎”,仅仅是开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飘飘不太在乎当天两个人有没有好好说话,有空闲时间她更喜欢去网上发布当下流行视频,手势舞变装之类的。陶浸也很忙,在吃饭的间隙里看,一边看一边点赞,觉得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很可爱。 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飘飘的晚间空闲时间用来直播,跟网络里那些人讲比对着陶浸还要多的段子,说陶浸跟不上的梗,有一次陶浸注册了账号,送特效礼物捏陈飘飘的脸,陈飘飘对着一串乱码的ID说:“谢谢宝宝。” 她都没有对陶浸叫过宝宝。 她不在乎跟陶浸好不容易的交流时间,也不在乎她们的承诺和梦想。 陈飘飘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想当陶浸的女主角。陶浸以为,这是她的梦想,于是在那天的阶梯教室里,埋下过一个种子,她想做优秀的导演或者制作人,给陈飘飘很好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