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成为最亲密的人,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拥有了陶浸。 她仍然像一个梦。 仓促地降临在她夜晚的梦。 陈飘飘沉默了,沉默地喝酒。 乐初看了她一会儿,开口:“你这恋爱,谈得不开心啊?” 一针见血,陈飘飘眼神一动。 没有不开心,很开心,但是,只有和陶浸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剩下的时间,就将这些开心分摊,消耗,变成稀薄的氧气。 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渴望陶浸,一秒钟都不想分开。 她像在强迫自己独立,并不好受。 “没有,”陈飘飘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脚面,好一会儿后,才接着说:“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一般来说,人的靠近是一个祛魅的过程,可陈飘飘对陶浸相反。 哪怕距离为负,她也没有看到陶浸的任何缺点。 她太完美了,漂亮、优越、自信、从容、学习好、人缘好、性格好、组织能力强,兴趣爱好都能做到顶尖。 她还很温柔,很善良,很可爱,很幽默,连俏皮和抖机灵的尺度都刚刚好,任何人都不会烦她。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和体谅陈飘飘的情绪,所有的处理方法都很完美,会在被误会时适时解释,会在她不开心前就提前想好解决方案,哪怕陈飘飘莽撞地弄伤了她,她也不会生气。 她甚至不愿意陈飘飘太担心,会不着痕迹地依赖她,来满足陈飘飘想要照顾她的心理。 怎么办呢?喜欢上一个没有缺点,没有负面情绪的人,怎么办呢? 没办法踏实,陶浸越不缺乏,陈飘飘就越不知道自己能提供给她的,究竟是什么。 可她又无法控制自己对陶浸日益增长的迷恋,这让她惴惴不安,如登危楼。 乐初没说话,搭在膝盖上的手撩了撩,看地上变幻的影子。 又听陈飘飘直着眼神,眯了眯,语气中有一些难以启齿:“我还发现,我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好。”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在发现自己弄伤了陶浸,陶浸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 心疼里,夹杂着隐约的一丝快感。 那个时候,是她对陶浸最有“拥有感”的一次。源于她对陶浸做过了没有人做过的事,而且陶浸只会允许她,只会包容她。 陶浸依偎着自己的时候,陈飘飘的心在打鼓。 自己在陶浸的深处留下了伤痕,只有她和陶浸,两个人知道。 哪怕这种心悸只有几秒,但陈飘飘发现了自己的阴暗面,这同样令她害怕。 她后怕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弄伤陶浸,来证明陶浸爱她。 陈飘飘难过了。 她眨眨眼,酒气竟然要钻到眼眶里。 第36章 北城是一个生活的上限和下限都很宽的城市,有看一眼都透不过气的鸽子笼,也有小区水域能行船的别墅区,有奢阔精致的新贵云境,也有低调内敛的老钱山庄,陶浸的家无论在哪个层面上,都是后者。 新发达的富商或者明星通常住在东边或者北边,远离喧嚣交通便捷,而陶浸家在西面。城市中轴线的山脚下,蓊蓊郁郁的树木中,沿着柏油路绕几个圈,通过几道大门,有白色调的别墅掩映在绿植里。 这个小区很老了,06年的,外墙的石材也有些泛黄,看起来没有新式别墅那样高端大气,进门的石砖还补了一块,但绿化率高户型通透,住着很舒服,房价也一直居高不下。 不过这个小区几乎没有在中介上挂出去过,因为一房难求。 稀缺的地理位置,非富即贵的邻居,圈层价值令许多有钱人挤破了头都想要一套这样的“老房子”。 “吃饭了浸浸。” 做工时间比陶浸年纪还大的阿姨摆好碗筷,招呼陶浸吃饭。 她向来是不喊陶浸的父母的,因为他们不常在家吃,陶浸的爸爸也不喜欢家里突然出声音。 他如果要回家吃,司机会告诉阿姨大概几点到家,几点开饭,那么她照时间准备好就行。 陶浸从楼上下来,洗手吃饭。 陶爸爸回完手写消息,也放下手机入座。 阿姨给各自盛完汤,陶妈妈姗姗来迟,一面坐下一面说:“浸浸,我那个翻译搞不明白了,你回学校有空帮我看看。” “好。” 陶浸的妈妈是江城人,说话带点南方口音,婉转动听。抿了两口汤又说:“我想,要不要在家里装个电梯?” “我最近老是腿疼,不高兴爬楼了。” 陶浸爸爸给她夹一筷子菜:“吃饭。” “哦好的呀,吃完再讲了。”陶妈妈专心用餐。 呼吸可闻地把饭吃完,阿姨洗碗,陶浸也去帮了一下,然后请她帮忙把事先多做的那几个菜打包。 擦着手出来,坐沙发上跟妈妈聊了会儿,司机来了,陶浸披上外套挎上包,拎着打包盒回学校。 “注意安全,”陶浸爸爸在沙发上抬起头来,喊司机一声,“小杨。” “哎,知道。”小杨点头。 陶浸爸爸放心地转回头看手机,拧着眉头拿得远远的。 妈妈送到门口,给她理理衣服,小声问:“你那个小屋子,还租着吧?” “租着。”陶浸轻轻说。 “不要跟你爸爸讲,小杨叔叔问你你也不要讲,你爸爸要是晓得了,又要不高兴,讲你浪费。”妈妈给她摘衣服上的细毛。 “知道了。”陶浸笑笑,抱了抱她。 车门关上,缓缓驶出。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回到车水马龙的忙碌中,陶浸望着窗外的人间风景,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