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陶浸,从来就没有正视过自己的专业。 她打心里就不认为,做网红拍短剧的陈飘飘,有任何专业性可言。 “我不想删。”陈飘飘站在舞台中央,第一次反对剧组的安排。 空气里似乎有针线,拽得紧紧的,把灯光都绷住了。 Arick跟Fay对视,显而易见的出乎意料。陈飘飘的语气挺冷的,就差直接在台上杠起来了。 蹲下检查音响的同事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揣测,这类流量女演员确实跟平时接触的戏剧人不太一样,他们有点怕她之后耍大牌。 没人说话,只剩音响组在拉电线的声音。 “啪。” 陶浸将手里的本子扔回桌面。动作很小,可抛得过于随便,令它看起来,仿佛被轻轻摔了一下。 她没看陈飘飘,只转头看向身边的吴老师。 幅度不大地动了动右肩,神色复杂地一笑,起身离开。 第60章 “如果爱情死在表白的那一刻就好了,英年早逝的它,永远不必面对自己变老变胖的丑陋。” 陈飘飘靠坐在床头,摊开的剧本上是这句台词。 下午六点,她在等庄何的电话。 期间李喻问她吃不吃饭,她说不吃,李喻自己点一份清蒸鲈鱼在客厅吃。 六点十五,电话响起来。 “我怎么跟你说的?”开场白陈飘飘都猜到了。 庄何的语气并不愤怒,说话的时候还挠了挠胳膊肘。 情绪控制是经纪人的基本功,天塌了都不能乱。 比陈飘飘更难搞的艺人她都带过,更何况,陈飘飘一直就很让她省心,听话得她几乎以为没脾气。 有脾气才好,有脑子才有所图,才懂得往上爬。 “我跟你说,不要得罪制作人。没记错的话,”庄何按亮另一支手机的屏幕,算日子,“你才进组半个月。” 没撑到孙导去,她就接到了阿田的电话。 说陈飘飘和制作人在现场杠起来了,陶浸当着很多人的面摔本子走人,阿田强调:这是陶浸从业以来第一次发脾气。 “阿田给我打预防针,陶浸应该想换了你。” 庄何撸起袖子,把袖口翻上去整理好:“她说,现场很多人都看到了,陶浸离场之前,看了吴老师一眼,吴老师觉得应该是让导演组再考虑一下女主人选。不过她还没跟孙导说,先问了阿田。” 毕竟合同是在她那里走的,都知道是田姐推的人。 庄何强调现场很多人都看到了的意思是,陶浸想换人的想法,可能已经被剧组上上下下猜测好几遍了。 “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理由,你为什么要跟她杠呢?”庄何从不对艺人发脾气,她的工作就是帮艺人打造个人品牌、提升商业价值以及解决问题,如果商品有瑕疵,会有人对商品发脾气吗?毫无意义。 “我没有跟她杠,”陈飘飘撩着自己睡裙的下摆,心平气和地说,“我们是在讨论剧本,我提出了我个人的建议。来的第一天,她说,这是编作剧场模式,每个人都会深入投身于剧目创作中。” “她说的。”陈飘飘用这三个字结尾。 庄何笑了,挺仓促的一声:“你的意思是,陶浸说,剧组里每个人都可以尽情参与创作讨论,所以你没问题。” 陈飘飘没答。 “可你有没有想过,前提是‘组里的人’。”庄何将头发薅到颈边,“而你是不是组里的人,在于她的一句话。” 陈飘飘把抿着的嘴放开,发出微弱的弹响。 庄何说的很现实,也很轻巧,因为这不是应该被科普的概念。演艺圈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圈子是分三六九等的,从底层爬上来,第一课叫做“认识阶级”。 还是网红时,陈飘飘逛到有短剧招人,她给艺人经纪发简历,人家理都不理,连个回复都没有。后来她才知道正侧后三张标准照是自荐的基本,没有人教她。 再后来被筛选,一是看三大院的科班学历,二是看横屏经历,连拍竖屏的,都不大看得起竖屏。 “你知唔知阿田点解要帮我?”庄何用粤语说,讲得很低声。 一般她说比较私密的消息,或者认为感情会影响到她的专业判断时,会用粤语减轻语气。 “当初她在港城,有一段不太光彩的经历,我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后来她转到江城发展,也跟老朋友都断了联系。” 两边都知道,庄何再找来,是想用旧人情了,而且还是有黑底子的旧人情。 这种关系只能用一次,庄何用在了陈飘飘身上。 “我的这部分放一边,公司因为你的空档,至少大半年没有拍剧收入进账,其他曝光也会减少,年底的综艺常驻也推掉了。” “如果你现在被换人,乜都冇喔。” 资源要对档期,不是想接立刻就能接的,演员培训班招生也过了,陈飘飘家里蹲啊? 庄何拖着嗓子道:“不讲话,就是我说的你都懂。” 陈飘飘动了动膝盖,眼神失焦似的望着床面。 十来秒后才问:“那怎么办?” 嗓子哑哑的,像渴了几天的小狐狸。 这话看似是示弱,实则在赌气,庄何很懂她。陈飘飘向来有主意,从不会问别人,怎么办。 “你问的是我,还是你自己?” “如果是我就好办了,低头,道歉,你能做到吗?”庄何轻飘飘地说。拿起另一部手机,回消息。 “有句讲句,我不会把ex关系处理成你这样,哪怕再给她睡多几次,我都会令自己留下来。” 庄何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