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长大了,鲸鱼没那么宠爱她了。 想起来她就有点怏怏的,和感觉自己不受欢迎的小仙女一个表情。陶浸好笑地让她过来,用手指做梳子,给她扎了个高马尾。 “你第一次睡我的时候,还会单手绑头发呢。”陈飘飘感叹。 陶浸的右手绕过去,食指拇指卡住她的两腮,轻轻一捏,提醒她当着孩子的面不要乱说,小仙女在。 “它都六十岁了有什么不能听的。”陈飘飘被捏着,在她虎口处笑得很开心。 陶浸唇边绽出小括号,放开她:“好了。” 打开笔记本,盘腿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没好吧,”陈飘飘眯眼,像一弯水蛇一样腻过去,吊带睡衣松松垮垮,神情也松松垮垮,“你再看看?” 陶浸瞥一眼,挺好的。 “你察觉不到我在勾引你吗?”陈飘飘手肘支在沙发靠背上,悠悠撑着额角。 小狐狸的修炼之术绝不在皮相,她的灵魂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温顺是前调,性感是尾调。 “挺明显的。”陶浸的视线在屏幕间上写下扫动,波澜不兴。 “然后呢?” “我道心坚定。” 陶浸抱着笔记本,像在入定,仙风道骨,一株青竹。 她明明是月季,摇曳得明媚又风流,可当她想做青竹,她又沁人心脾。 小狐狸没叼到肉,躺到另一边看印制的场刊,阳光从纸张的缝隙里游到她脸上,光滑而洁白的脚腕轻轻摇晃,像牵动光线的梭子。 陶浸将笔记本合拢,挠挠陈飘飘的脚腕:“过来。” “怎么了?”陈飘飘把场刊搁在脸上,只露出狐狸眼看她。 “看一眼我有没有白头发,昨天梳头好像看到一根,”陶浸看她懒得动,又添一句,“来。” “我不。”陈飘飘准备闭目小憩。 “越来越懒了。”陶浸轻声说。 “你越来越爱说这句话了,”陈飘飘瓮声瓮气地回,“总是这句话。” “这是你在我这里触发的NPC对话,你犯一次懒,我就会说一次。” “那还有别的话吗?”陈飘飘睁眼歪头,目光荡荡的。 “你触发一下。”陶浸也跟着偏头,睫毛上下一碰。 陈飘飘依言过来,亲吻她的下巴和脖子,一面亲一面问:“这里有吗?” “这里呢?” 像在玩一场游戏,不停地点击,收集意外的道具。这些道具又叫做“陶浸的感觉”,她什么时候能把陶浸亲出感觉,她就赢了。 有感觉了。 陶浸反客为主,捧着她的脸与她接吻。 “你的道心呢?”最后陈飘飘意乱情迷地问她。小狐狸就是小狐狸,明明是来勾引女道士的,却还要再问一次这样的话,要修炼之人心口合一地爱她。 “道心破碎了。” 陶浸抿住她的睡衣吊带,用气声说。 很圆满的一次,做到头发丝都舒畅了,再回到人间时,外面已经新月赶黄昏。小狗睡在窗前,陶浸坐在躺椅上,陈飘飘缩在她怀里,搭着披肩,发呆一般望向窗外。稀疏的晨光快要散尽,人最容易在日夜交替的缝隙里,看到天长地久。 陈飘飘莫名就想起乐初的那一句“我不期待天长地久”。 她没问过陶浸,她期待吗。 好像不需要问了,她们经历过分离的痛苦,再走到一起,不仅是因为吸引力,还是因为血与肉都权衡过利弊。离开对方,她们过得不满意,因此,正如陶浸所说,再也没有别的选项。 今年春节,她们是在北城过的,北城的雪还是那么大,纷纷扬扬像憋够了四季,一门心思占领人间。外婆在楼上睡了,陈飘飘和陶浸穿着羽绒服去楼下小区里看雪,小区的灯光昏暗又潮湿,在雪上遗留出一块块光斑。 她穿着雪地靴,手被陶浸牵进兜里,在小区路上走两步,又踩踩街边的雪。 “事到如今,我还不知道当年那个偷香水的贼人是谁。”陈飘飘说。 陶浸莞尔一笑,继续陪着她走。 陈飘飘驻足看了会儿雪,想起之前的对话,突然想旧话重问。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信吗?” 陶浸望着她,雪在她的睫毛里,将她的眉眼变得清透而湿润。 “不信。”她笑了,偏着头。 当初她说信,陈飘飘跟她提了分手,现在她说不信,叛逆的小狐狸能够证明给她看吗? “不信的话,我对你好一百次。”陈飘飘也笑,走在雪里,幼稚地说。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二。” “一百零三。” …… “正无穷。” “正无穷+1。” 陶浸温软一笑,与她十指交握:“让你赢。” 她再一次认输,只要陈飘飘多喜欢自己一点,让她赢又有什么关系。 陈飘飘望着陶浸的眉眼,忽然眼眶一热,她用漫长的青春学会去爱一头蓝鲸,一开始爱她的神秘与美丽,后来爱她的孤独与脆弱,再后来,爱她的强大、温和、包容与自由。 她曾经听说过“一鲸落,万物生”,意思是,当鲸落时,它能够滋养很多很多的海洋生物,给它们生命,令它们生长。 陶浸与之相同,又不同,她的存在就在养育陈飘飘的思想,她的存在便在丰富陈飘飘的灵魂。 好比说,她不会再自我叩问,自己能够带给陶浸什么,好的爱情能让自己正视自己的价值,陶浸爱她,她就是对陶浸而言无可取代的那一个。 不过,这不意味着她没有缺点。 “我还是有点难沟通。”陈飘飘有时也自我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