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哪怕小休斯只是老休斯的养子。 哪怕那孩子连人类都不是。 “当然,我相信休斯先生会帮他好好治疗的。”贝诺莉回以礼貌客气的微笑。 她当然相信眼前的白发老人。 在贵族和傀儡师权力倾轧,混乱又兴盛的格罗斯郡,一位能当上主教的牧师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吗? 当然,贝诺莉一点儿也不同情地上的那摊烂泥。 在有了主心骨之后,仆人们很快就拖走了臃肿贵族的身体,甚至连地上残留的血迹也飞快的打扫的干干净净。当然,在拖动过程中有什么磕磕碰碰,自然是不能避免的了。至于当臃肿贵族独自在教堂的忏悔室里醒来,会如何哀嚎而无人理会,那就是后话了。 眼下,老休斯先生仍站在城堡的大厅里,看了贝诺莉一遍又一遍。 对待克莉丝汀所看重的人,贝诺莉同样不会缺少耐心。 她温和开口:“休斯先生,您尽可以说您想说的任何话,不需要有顾虑。” “你的名字是叫贝诺莉,对吗?”老休斯咳了咳,才眯了眯眼睛,“看得出来,克莉丝汀小姐很信任你,能够被坚定的相信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只有失去了才真正体会。” 老休斯的表情缓慢却慎重的,从笑转为肃穆。 甚至带上了几分警告。 “千万不要辜负这份信任,贝诺莉。” 这位垂垂老矣的老人,明明感觉到了贝诺莉的危险和可怕,明知道或许什么都干涉不了,仍想以自己的力量保护着克莉丝汀。 贝诺莉第一次正视了休斯,这个能够被克莉丝汀视为朋友的人。 她脸上几乎称得上虚伪的优雅笑容终于摘了下来,一字一顿道:“当然。” “我视她逾越我的生命。” “那就好,那我这个老头子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老休斯缓缓吐出一口气,铂金拐杖在地面敲了两下,笑,“我先走了,不用送我。请带我向克莉丝汀转达,我会和小休斯一起在教堂,等着她来。” 尽管老休斯如此说,贝诺莉还是将他送到了城堡门口,目送教堂的牧师搀扶着老休斯坐上马车,又消失在森林深处,才转过身。 城堡门口的草地上。 只剩下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贝诺莉双手垂落,低头敛眸,冷冷注视着马车一侧。 红发红裙,怀抱着劣质人偶的少女从后面绕出来,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你要向我宣誓效忠了吗?” 城堡二楼。 克莉丝汀脱下繁重的礼服,换回轻便的长裙,几乎是听着楼下的声音从喧闹一点点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直到那宁静已经持续了许久,贝诺莉却依然没有出现,向她汇报时,克莉丝汀终于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这么长时间了。 贝诺莉人呢? 第14章 破碎镜面 刚刚离开宴会回到卧室时,克莉丝汀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 上辈子的贝诺莉,真的背叛了她吗? 连克莉丝汀自己都没有想到。 短短几天,明明在玫瑰王座前被背叛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她却已经没办法把贝诺莉放进背叛者的位置。 现在的贝诺莉会不会再次背叛她。 克莉丝汀不知道。 但是她却忍不住去想,上辈子所谓的背叛是不是另有隐情。 镜子里,金发少女的黑发礼服换成了雪白长裙,周身的气质、神态仿佛也一并柔和下来,克莉丝汀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正在绞尽脑汁为贝诺莉开脱。 被碾碎成尘埃的信任仿佛在重新长出嫩苗来。 克莉丝汀整理着裙摆,理清思绪。 在那场背叛之前的数百年,贝诺莉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权柄和力量的渴望,如果那些平静温馨的生活并不是一场持续了数百年的伪装,那在贝诺莉背叛她之前,一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 让贝诺莉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而只要找到那个东西,她就能找到上辈子背叛的真相,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不该是贝诺莉,该是改变了贝诺莉的那东西。 想到这一点时,克莉丝汀无端松一口气。 不需要再绞尽脑汁想该拿贝诺莉怎么办,也可以坦然接受贝诺莉干净炽热的目光,但克莉丝汀的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 几乎就在她完全放松下来时,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宴会的收尾,需要持续这么长时间吗?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克莉丝汀脸上的松弛还肉眼可见,但四周的安静却好像在逼近,围剿。 她看着镜子,仿佛在跟镜子里的自己对峙。 人偶真的就那么值得你信任吗? 贝诺莉真的……无辜吗? 她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呢? 那无声的安静好像一瞬间变成刺耳的咆哮。 蓦地一声,镜子里的克莉丝汀被切割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片。 克莉丝汀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不受控制的砸碎了镜子。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但克莉丝汀终于从越走越远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在无数镜子碎片的反光里,克莉丝汀看到空空荡荡的卧室。 循着某种莫名的直觉,克莉丝汀走向落地窗边。 伸手撩开了窗帘。 干干净净的草地上只停着一辆马车,贝诺莉和另一个人的身影清晰可辩。 仿佛在嘲讽克莉丝汀刚刚转变的信任,克莉丝汀甚至能看清,贝诺莉是怎么刚从另一个人的脸侧收回手。 是拥抱,还是什么? 这一刻,克莉丝汀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自己长久以来对历史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