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疏忽,这座房屋隐在一众房屋之间,十分矮小,也不起眼,所以逃过一劫。 齐扶枝缓缓靠近那位老人。 谁知他甫一靠近,那老人就猛地将砧板向他扔来,只身逃进了屋里。 齐扶枝接住劈面而来的砧板,将它轻轻放在檐下,他温和道:“老人家,无意叨扰,还请不要惊慌。”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烧饼,隔着简陋的破窗,递给老人。 日光洒过窗棂,周围弥漫着腐烂烧焦的味道,老人静静打量了他许久。 “吱呀——”一声,门开了。 齐扶枝矮着身子,跟着老人进了屋。 屋里老人一言不发地吞着烧饼,狼吞虎咽地,像是饿了许久,吞着吞着那双布满阴翳的眼便落下了浑浊的泪,溅落在地面上。 老人枯瘦如柴,露出的皮肤褶皱丛生,齐扶枝沉默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是......是我的乖孙让你来找我的吗?”老人吞完了烧饼,终于开口,他的嗓音沙哑至极,像是揉了砂砾。 齐扶枝皱眉,他摇了摇头,道:“请问您的乖孙是?” 老人情绪激动,他抓着齐扶枝的手,浑浊的眼里迸射出光亮,像是能刺破这一室昏暗:“杀千刀的窦云,他杀了我儿,又抢走了我的乖孙,把我关在这里,如今还一把火将这里烧尽了!” 说着,他又得意地笑了:“他想不到的是,我早就挖好了地窖等着他哩!他一烧我就躲进了地窖,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活着!” 老人眼神灼热,声音染了滔天恨意:“杀人偿命,我与他不共戴天!” “请问您的乖孙姓甚名谁?”齐扶枝斟酌片刻,谨慎问道。 “我不知道......”提及此,老人又颓然松了双手,他将脸埋进粗糙的掌心:“我不知道,他们将他带去了京城洛阳,该死的窦氏,她明明已和我儿成了亲,又为了荣华富贵,怀着身孕就进了宫,做了枝头凤,留我儿一人苦等数年,郁郁而终!” “他们兄妹二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齐扶枝沉默良久,窦氏只孕有一子,当年因是早产儿,又传命中克父,故而被送出了宫。 如今想来,当是害怕先帝于日日相处之中察觉端倪,故而早早将大皇子送出宫。 好一手偷天换日,移花接木。 刘煜身世已然大白,当初魏思道应当是查到了蛛丝马迹,被窦云发觉,故而一把大火将这个后患无穷的村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老人的手,轻声道:“我带你去找他。” 无论如何,不能任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就算被蒙在鼓里,刘煜也应当知晓一切,包括他那来路不正的身世,和泯灭人性的亲族。 齐扶枝阖了眼,颤颤吐了口血腥气,周身无以复加的疼痛都抵不上脸上那道,触及他尊严的伤疤。 就算他还有命辅佐刘煜,也无颜再面对他了。 第43章 脱险 齐扶枝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光怪陆离的世界。 一会儿是刘煜替他挨罚的场景,倏忽又变换成娘教导他要好好辅佐天命之子的嘱托。 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可伤口处却疼得发麻,汗湿的头发凌乱地垂在眼前,模糊了眼前那盏黄澄澄的灯光。 脸上的那道伤疤连着心口,疼得他喘不过气,肝胆欲裂。 脑袋有些昏沉,齐扶枝强打起精神,他告诉自己不能睡,这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我还有,未竟之事。” 洛宴平又进来了,不过他这次手里没拿鞭子,而是端了碗稀粥。他站在齐扶枝面前,冷冷道:“张口。” 齐扶枝偏过头去,不发一言。 洛宴平像是耐心已经耗尽,他单手钳住齐扶枝的下颌,指节用力,硬生生把他掰转过来:“还真是不听话,跟你兄长一个德行。” 说着,他不容齐扶枝反抗,对着他的嘴将粥灌了进去。 一边灌一边漏,齐扶枝紧咬着牙关,却还是被他灌进去了不少,稀粥顺着喉管火辣辣地往下淌,烫得齐扶枝皱紧了眉头。 一碗粥见了底,洛宴平随手将碗扔到一旁,带着人出去了。 齐扶枝微微喘着气,半碗粥下去,让他连日饿了不知多久的肚子微微好受了些。他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寻找脱身之法。 环顾一周,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便是天罗地网,任他插翅也难逃。 齐扶枝有些泄气地垂下头,正待他以为再无出路之时,地牢的铁门忽地“哗啦”作响。 门口那两个守卫进来了,一人一手提着刀,烛火太暗,又因着他们的动作剧烈跳动着,让齐扶枝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他只看见,那两人将手中刃高举过头顶,对着他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齐扶枝认命地闭上了眼,看来他今日便要命丧于此了。 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未发生,反倒是手起刀落,绑缚着他的绳索被一刀两断。 齐扶枝一个不稳,眼见着就要摔个狗血淋头,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之时,一双手却稳稳接住了他,将他甩到后背上:“抱紧。” 熟悉的声音传来,齐扶枝蓦地瞪大双眼,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沧海桑田?” 身下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却听另一人亲亲热热道:“哎呀齐少府,怎么才认出来。浪费我的感情。” 沧海淡淡瞥了他一眼:“别废话,你时间很多么?” “别那么凶嘛......”地牢外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正缓缓聚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