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栖枝又不说话。 她安静地待了好一会儿后,才将凌乱的发丝往后拢,露出清丽出尘的脸颊来。 明明是极为淡雅、充满韵味的一张脸,可她却面无表情,似乎谁欠了她钱一样,硬生生破坏了面容中的柔和气质。 瑞凤眼看过来的时候,也没有笑意。 “别闹了,带我出去。” “这怎么出去?我只是个小傀儡,还能把羽梨的嘴给撬开不成?”柏凝笑嘻嘻的,没个正型。 “你不是能用水作分身么?”花栖枝问。 “可以是可以——”柏凝的声音拉得老长,还不忘用眼睛斜看花栖枝,等到花栖枝视线落自己身上的时候,这才慢慢悠悠回答:“在这之前,你得告诉我,你头发是怎么回事。” 花栖枝微顿。 因为黑袍破烂,所以现在,柏凝能够看见花栖枝的表情。 犹豫、怔愣。 随后面无表情,“年纪大了,天人五衰。” 一看便是将柏凝打趣她的话,直接抄过来。 “你当我傻吗?”柏凝斜眼瞧花栖枝:“虽然过去,我不知道你的容貌,但和你交手那么多次,你身体壮得和牛一样,能够犁两亩地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哦。” 花栖枝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说话。 打定了主意,不告诉柏凝,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发生了变化。 “啧,锯嘴葫芦。” 柏凝不可能让花栖枝真的在这里等死,虽然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嘴巴长在人的身上,不仅要吃饭,还得说话。” 第22章 花栖枝充耳不闻。 柏凝无计可施。 她只能认命地将自己散作液体模样,随后操控着,缓缓爬上花栖枝身体,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水之中……这感觉,说不上好。 柏凝感觉自己甚至能够感受到花栖枝的心跳、脉搏,能听见她血管之中,血液流动,能够意识到对方出现在自己体内们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存在感十足。 虽然柏凝不情愿,但是莫名的,当她将花栖枝笼罩起来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她心头涤荡,似乎有什么宝贝,得而复失。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对、很奇怪。 她和花栖枝之间,应当没这些杂七杂八的牵绊纠缠。 怎么现在……? 柏凝有心询问,但是一来:不知道如何开口,这般羞耻的感悟体验,难不成还要自己说出来:花栖枝这种锯嘴葫芦,哪怕把她牙齿都给打掉,她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算了,之后去问其他人。 柏凝想着,尽量克服了那异样的感受,不去在意对方的呼吸。 而是身形一闪,出现在悬崖之上。 眼前的锁链在空中晃荡,一条锁链,连接着两座高崖。 一落地,柏凝立即从花栖枝身上退下来。 凝聚成人形,略微尴尬,假装无事发生过。 “已经出来了,要走么?” “嗯,先不。” 花栖枝想了想,缓缓摇头。 她也没说其他的,自顾自走到巨树之后,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一件黑袍来,将她整个人盖在黑袍之下。 伤口、裸露的皮肤以及满头白发,都悉数被遮掩了去。 这时候,她才有精力回答柏凝:“我受了伤,需要静养。” “回生死海?” “不。”花栖枝摇头,她的容貌被黑袍遮住,柏凝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能从犹豫的语气里面,听出来,她正在思考。 “生死海的药对我身上的伤无用。” “那去何处?”柏凝问。 “清源宗。” “去药草园偷什么?” “不、去夺回你的尸体。” 柏凝闻言有些诧异:“我的尸体?这能治你的伤?” “嗯。” “你不会以前受伤,都是靠尸体疗伤吗?”柏凝略微嫌弃,她上下打量花栖枝,默默往后退了一点:“所以江湖传言是真的,你平时没事干,就吃尸体涨修为?” “……可能是吧。” 柏凝发誓。 虽然花栖枝的视线被遮住,可是在刚刚,她似乎感受到花栖枝凉飕飕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在无语? 她一个吃尸体的人,有什么好无语的? 柏凝更加嫌弃,花栖枝也不打算为自己解释,只是坐在树下,冷静道:“先躲起来吧,过一会儿,韩绛蟾估计就到了。” “哦?前方道友,如何知晓在下行踪。” 犹如清风朗月般的声音,突然传至耳边。 那声音含笑,如其人一般,温和如玉。 柏凝缓缓抬头,透过黑袍,看见来人穿着掌门特有的灰质外套。 头配长冠、插玉簪,留下长长丝绦,头发皆往后梳,看得出此人天庭饱满、眉眼温柔。 和二十五年之前相比,有许多变化。 毕竟那时候,他还只是清源宗的大弟子。 没想到等自己活过来,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为掌门。 ……那自己尸体悬挂在清源宗门口这件事情,他又知道多少? 肯定知道吧。 柏凝手腕微动,觉得曾经的事情,已经距离现在很远很远。 她不是行走江湖、恣意潇洒的游侠剑客。 眼前的人,也不是被困在陷阱三天三夜不得出,狼狈又可怜的清源宗大师兄。 一切都变了。 时间流逝,过去的事情,似乎也随风而逝。 可是……他们毕竟把酒言欢,义结金兰。在幽冥浩荡之下,说出同生共死的郑重允诺。 柏凝其实很想冲上前去询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