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虚虚人影, 就这么原模原样的, 将她在生死海中说的话, 做的事情, 全部呈现在众人眼前。 虚影发着光。 照亮了围绕虚影站立之人的模样:皆须发皆白, 形同老者。 唯有两人,模样年轻,姿容上佳。 正是韩绛蟾和月息。 他们等着柏凝和凌木分别之后, 这才合上投影内容, 恭恭敬敬向着五位老人行礼。 “师傅、师叔, 你们也看见了, 柏凝此人, 现在正藏身在生死海之中。徒儿领命, 现在立即号召修真界众人, 前往生死海, 剿灭柏凝及花栖枝!” 五位老者面面相觑,他们思索着, 沟通起来。 “这天枢炼傀术, 居然是正派心法?” “莫不是过去几十年,是我们冤枉了花栖枝?” 听到这里的时候, 月息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她看着说话之人,表情淡淡的。 “怎么可能, 她屠戮月家是实打实的事情,怎么能称之为冤枉?” 立即有人反驳这种说法。 “心法可能是好的,只是心法如何,也不过是工具。若是用它之人向善,那便能够教化、拯救世人。若是用它之人一心为恶,便为传说之中的魔道心法。” “正是如此。” “若是当时修炼天枢炼傀术的人,是月息,只怕便没有那么多波折。” “未必。”站在最中心的老人,声音略带虚浮。 他柱着拐杖,老态龙钟,“万事万物,当顺应天意。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虽然天枢炼傀术确实精妙,能做到常人不能及的地步,可是仔细想想,花栖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违背天意,无论是炼制傀儡,还是将我宗弟子救活——诚然,她救了我宗弟子,可对应的,是她背负了不应当的因果,只怕满身孽债,即将步入天人五衰之境,而且衰败速度,将远超一般人。” 掌门到最后,叹了一口气:“是非功过如何,早已无须评判,我们只需要做正确的事情就好。” 他拄着拐杖,身体已经颤抖。 看向韩绛蟾的时候,视线却依旧坚定。 “你是清源宗掌门,未来,清源宗还需要由你来带领。”他低声说着,似乎在与这里的一切告别:“这些危险的事情,就让我们这把老骨头来吧。” 他呵呵笑起来。 虽然已经满头白发,却能看见曾经风采。 慈爱又怜悯。 “我们这把老骨头,死之前,还是要活动活动,不然的话,只怕真就生锈腐蚀咯。” “师傅,这些本是徒儿与她的过节。”韩绛蟾闻言,大受震撼。 他想劝说,只是对方已经摇头,制止了韩绛蟾还未出口的话。 “为师也希望,之后世人谈起为师的时候,能够有那么一点点的话头,最好能够称颂几句。” 他笑眯眯地,左右打量了一番,“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啊。” “正是正是。” 五位老人笑起来,眼里带着对生命的敬畏和期盼。 他们打算在从容迎来死亡之前,再散发出一点光和热。 韩绛蟾闻言,表情却算不上好看。 他站在原地,许久之后,还是没有忍住,询问:“师傅,已经过了二十五年,我有对抗柏凝的能力,不需要你事事出面的。” “而且,这是我作为清源宗掌门人,应当做的。” 老人大抵是真的年纪大了。 他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先反应了好一会儿。 而后才慢悠悠地点头,笑起来:“什么掌门人不掌门人,在师傅看来,你还是以前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娃娃。” 他乐呵呵地说着,面上浮现怀念神色。 “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看着韩绛蟾,“一转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 韩绛蟾只能笑笑,勉为其难地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最后,依旧没能改变前任掌门的决定—— 由他们披巾挂帅,征讨柏凝。 和韩绛蟾,只需要守着清源宗就行。 等到韩绛蟾离开房间,又走了很远之后,这才一拳头,砸在旁边古树之上。 他并未用力。 需得无五人合抱,才能将树干围绕起来的古树,却摇摇晃晃,掉下不少树叶来。 叶子落在韩绛蟾的肩膀上,他怨气深重。 “这么多年,师傅还是觉得我不如柏凝吗?!” 他愤愤然,又砸了一拳,“明明我已经当了二十年的掌门人,清源宗在我的带领下,可谓是辉煌不已。怎么一遇见柏凝的事情,他就这么看不起我。拦着我,不让我出去,是觉得我一定会输给柏凝吗!?” “你莫要多心。”月息站在他身后。 看着韩绛蟾的颓丧模样,面上依旧挂着温柔笑容,“你师父他已经年迈耳聋,应当是没有听清你的意思,所以才没回答你的问题。” “其他的都能听见,怎么这句就听不见?” 韩绛蟾咬着牙,显然已经认定了,他师傅就是瞧不上他。 “过去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柏凝一出现,便上赶着凑上去,要不然我这掌门也别当了,直接送给她就成。” “莫要说些丧气话。”月息缓缓走近。 她摘下落在韩绛蟾肩头的落叶,轻声道:“天下谁不知道,你是清源宗的掌门。而柏凝,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魔头罢了。” “人人喊打,我看不见得。” 韩绛蟾笑了起来,“我清源宗弟子,可一口一个‘师傅’,喊得亲切不已。” 他目光幽幽掠过所有人,面上的嫉妒已经无法遮掩。 “你们是不是都背着我,向往着遇见柏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