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还能反过来安慰柏凝,主动询问:“前辈,听说最近江湖之中,又开始追杀你了?” 柏凝闻言,瞥了一眼韩归眠。 冷静道:“嗯,据说我杀了清源宗前掌门。” “如此么。”凌昭没有过多评论,他只是问:“这些日子里面,各地都在追捕你,你是怎么躲开的?” 柏凝回答得极其简练:“昼伏夜出。” “原是如此。” 凌昭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出来,关上房门,“前辈,花栖枝前辈病得可厉害?” “……厉害。” 柏凝想到花栖枝的模样,也顾不上再废话,立即对凌昭道:“你帮我看看,要怎样才能救她。” “好。”凌昭点头。 他跟在柏凝身后,三人一起,又回到花栖枝床前。 寒冰白玉床泛着冷气,在众人进入的瞬间,明显感觉到空气变得湿润,周边温度都下降许多。 凌昭也未客气更多,径直坐在寒冰白玉床前,为花栖枝诊治。 若是以往,柏凝还能透过凌昭的表情,辨认花栖枝的伤势。 而现在,凌昭的模样……确实无法辨认。 她只能焦急地等待着,直至凌昭看诊结束。 当凌昭抬起头来的时候,柏凝立即迎上去,正欲发问,谁知凌昭却先一步摇头,看向沉默不语、站在角落里面的韩归眠。 “韩少阁主,你阁中可有问魂的宝物。” “有,你等等,我就去拿。” “好,麻烦了。” 凌昭点头,韩归眠便扭头离开,去拿什么问魂的宝物。 而柏凝听到这里,已经是眉头重重一跳。 “什么事问魂?为何要问魂?” “前辈,你先别担忧,只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凌昭虽然此时面目说不上好看,但气度从容,依旧能够感受到其在尽力安抚柏凝。 他说:“我简单查探一番,发现花栖枝前辈已经生气断绝,几乎没有返生的机会。可她偏偏气息又一直平稳持续……虽然很微弱,却一直支撑着她不曾死去。” 凌昭若有所思地想着:“所以我想看看,她是魂魄未散,还是有其他缘由。” 那淡定地语气,差点叫柏凝怀疑自己的耳朵。 “魂魄未散?” 柏凝猛得往前走了两步,询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辈,花前辈的伤太重了。” 凌昭看着柏凝,目光坦荡,一点遮掩也不曾有。 “我虽不知道,花前辈经历了何等恶战。但是花前辈体内的血,几乎流干,筋脉俱碎,识海化作飞灰,就连心脏的位置,也遭受众创。” 他认真地说着:“现在,花前辈能够保持呼吸,其保持呼吸的原因,便有可能是她醒来的关键。” “如果不是呢?”柏凝悚然,问。 “……那么,便可能是她离开的源头。” 凌昭说着。 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柏凝突然之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住。 她已经失去一切了。 她的挚友,她的道侣,她的徒弟。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部都化为乌有。 而现在,自己好不容易,能够从过去的时光里面,找到一个真心待自己——没有欺骗、没有谎言、没有多余的面目伪装,而是以真实面貌,同自己结交、相识、打斗,和自己度过那一段艰难岁月的人。 现如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可能会离开了? 巨大的不真实感将柏凝笼罩,她长久地看着凌昭,思考沉默许久后,方才问。 “如果不问魂,会如何?” “药石无医,花栖枝前辈离开,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哦。 原来是九死一生和十死无生的差别。 柏凝的视线,从凌昭的脸上,挪到了花栖枝的脸上。 一头白发,几乎和寒冰白玉床融合。 身形瘦削,哪怕给她盖了被子,也能看见她凸起的骨头。 脸颊凹陷,皱纹像是刀子一样,深深刻在她的脸上。 明明在之前,她和自己一起出现在鸣春涧的时候,还不是这般模样。 这么多年来,她经历了什么,仔细想来,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亏她还自诩从心、自诩正义。 可真正对自己有恩之人,却受尽冷待。 柏凝一刻,也不曾将注意力,放在花栖枝的身上。 甚至于在清源宗那几个该死的老东西自爆之时,也不曾想过,若是半月山庄的一切毁了,花栖枝会有多么难过。 她只是愤怒。 她只是拿起剑,想要去对抗。 却不知道保护自己身后的人。 柏凝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花栖枝。 她狼狈地移开视线,在她复活后到现在为止,她终于感受到了深刻的罪恶。 以及迫不及待的、想要赎罪心态。 “问吧。” 柏凝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背对着花栖枝,也背对着凌昭,轻声说。 “要是花栖枝如此轻易便死了,我会瞧不起她的。” 说罢,便匆忙离去。 “有消息了,再告诉我。” 她离开房间。 和带着东西回来的韩归眠,擦肩而过。 柏凝生出了逃避之心。 她走在空旷华丽的院子里面,看着今夜月色,也是好到不行。 月亮这么好看有什么用? 如此刺眼,叫人生厌。 柏凝收回视线,又将注意力投至一旁。 只见得在不远处的树枝上,鸟窝安静别着。 却在这时候,飞过来一只小小的鸟,它先是绕着鸟窝,转了好几圈,确保周围没有其他鸟以后,这才慢悠悠靠近,窸窸窣窣的,不多时,一个鸟蛋便被拱到鸟窝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