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父亲的话,钱江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创意具体是指什么,但根据最近一段时间的摸索,终于有了一些想法。 “我觉得,所谓的创意,一定要有某种意境,或者是长久之意,或者是飘渺之意,或者是不屈之意,等等。有了这些创意,再通过玉石表达出来。” 钱友生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不过见钱江停下来,就问道:“只有这些吗?” “当然不只这些,选择玉石的时候,要注意观察玉石的外部形态与内部结构,找到最能表达这种意境的玉石,然后进行刻制,才能有更好的效果。”钱江笑着说道。 钱友生再次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呢?” “还有?”听了这话,钱江不由呆了,他能想到的,现在只有这些了,不过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又说道:“是不是在刻玉之前要让自己先沉浸在某种意境之中?” “对,只有刻玉者自己身上有某种意境,才可能将这意境传递到作品之上。”钱友生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十分满意。 钱江却很疑惑,问道:“这三点,我之前刻玉时明明都注意到了,为什么现在我的水平还是停留在随形阶段?” 钱友生笑着摸了摸钱江的头,说道:“你的思路总体上没错,能一个人摸索到这种地步,你在刻玉上的天赋绝对是上佳的,要比我好许多,比你爷爷也要强,甚至最近钱江几代人都没有你这样的。 “不过,创意是刻玉水平上升中的一道关卡,并不是那样容易达到的,有时候即使像你一样明悟了思路,但真在达到还很难。 “这一点,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能是不断的练习,不过你这里还是有提升的可能。比如主你刻的这个作品‘云’,你刚才说到的几点你都做到了,但有一点却没有做好。”钱友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哪一点?”钱江急忙问道。 “匠心太重、太过刻意!”钱友生语重心长地说道。 “刻意?”钱江并不是太明白,不刻意的话,作品怎么能刻成理想的形态? 钱江看他皱着眉思考的样子,轻声问道:“你刻玉的时候,是不是先画好设计图再刻?” 钱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最近每次刻玉前我都要先做一个设计图出来,是我的图设计得不好吗?” “问题不是出在好不好上,而是在设计图本身之上。在刻玉匠阶段,刻玉前画一幅设计图,对刻玉的帮助很大,在一定的阶段能使一个人的刻玉水平取得很快的进步。 “但是,画设计图有好处也有坏处,前期可能是促进进步的良方,但到了刻玉匠的后期,却成为了束缚进步的枷锁。”钱友生看着儿子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钱江不明白,设计图如果没有了,怎么刻好玉? “你听过胸有成竹吗?”钱友生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那是当然,很小就知道这个故事了。”钱江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如实答道。 “那这个故事中,画竹的这个人也会事先作一幅设计图吗?”钱友生问道。 “好像没有!”钱江想了想说道。 “对,没有!”钱友生点着头说道,“因为不需要!” “这跟刻意有什么关系?”钱江不解地问道。 钱友生正要说话,只听狱警的声音传来:“还有三分钟!” 一听这话,父子二人不由看了彼此一眼,这时间过得太快了。 钱友生连忙说道:“由于你前期通过设计图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渐渐地,你对设计图就有了很强的依赖性。几乎每次刻玉都要画设计图,是不是这样?” “嗯!”钱江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你在刻玉时总是想着设计图,总是想着刻出的纹路是不是与设计图一样,你想,这样去刻玉,怎么能够不刻意?”钱友生问道。 “好像是这么回事!”钱江再次点了点头。 “而胸有成竹这个故事里,画家看竹子看得多了,对竹子了解得透彻了,每每要画竹时,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了竹子的形象,不需要多想,顺从心意画就是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画出的竹子自然浑若天成。”钱友生说得很细,一边说还一边观察钱江的神色。 “是这个道理!”钱江恍然大悟,接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抛开设计图?” “对,抛开它!”钱友生认真地说道:“以你现在的水平,抛开设计图完全能进行刻玉!” “可是……”钱江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没有可是!所谓创意,不但是意境与玉石的融合,也是人意与天地的融合。 “当你找好了玉石、当你有了意境,只需在脑中构思一遍,马上就开始刻,如果能顺从心意、一气呵成,刻出的作品就算不到创意水平,也不会差太远!”钱友生说到这里声音很是兴奋、激动。 “这样就能达到创意境界?是不是太简单了点?”钱江疑惑地问。 “对,就是这样简单,不需要多想、不需要顾忌,随心而动、多练几次,说不定哪一个时刻,你就成了刻玉师!”钱友生笑着说道。 钱江在头脑中再次把父亲的话再次整理了一下,虽不明白,但却记在了心里,然后抬头说道:“那好,我回去再多练习几次。” 狱警的话这时再次传来:“还有不到一分钟,有什么话快点说!” 钱江看了一下门外,心中有些不舍,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担心地看了钱友生一眼。 “你放心,我没事,倒是你们两个……”钱友生的眼里这时也闪过一丝担心。 钱江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说了:“爸,可能开学之后,我和妈妈都要离开d市,到京都去住了。” “京都?”钱友生听了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笑了,说道:“这样也好,两个人有个照应。” “可是你……”钱江有些担心地看着父亲。 “我没事,你放心!”钱友生抬起手拍了拍钱江的肩膀,说道:“就算你们在这个城市中,也见不到我啊?就算你们到了京都,也可以回来看我啊!” “嗯!”钱江点了点头,接受了父亲的看法。 这时候,探望的时间用完了,钱友生被狱警带了回去,临走前向钱江挥了挥手,钱江也向他挥了挥手,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这一别,下次相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