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异游已在这死牢之中住了近一个月,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牢中自由走动。 鸣琼很快在一个宽大的牢房门口停了下来,这房间可比异游所待的窄小陋室宽敞多了,但环境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加上里面关押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时间一长,酝酿出的恶臭远胜于异游。 鸣琼不可能闻不到,但他丝毫不嫌弃,一心一意拿起钥匙逐个来试。 “咔哒。” 锁眼传来清脆一声。 “有了!门开了!” 鸣琼用力拉开牢门,锈铁转动之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下便惊动到了牢房中的所有人。 牢门开了,所有人都看见了,并没有人挪动一步。 异游是个急脾气,他冲上前去喊道:“门开了你们看不见吗?赶紧走啊!一个个都愣着干什么?等着被吃啊!” 一个虚弱中年男声传来:“小爷您还没说挑谁呢!你挑了谁谁就会跟你走了。” “什么意思?鸣琼!他们在说什么啊?” 异游回头看鸣琼,他早已嘴唇咬破,满脸泪水。听到同伴这样问了,他便娓娓道来。 “大家刚被抓进来时,还不是这样的。男人还会闹,女人还会哭,大家还以为这只是个误会,明明是带我们过来治病的,怎么转眼就被带到死牢中来了?直到闹的最凶的一位叔叔被当众吃掉了…就在我们面前…所有人都看着…那个魔鬼!就这么切碎了他,然后一口,一口生吃了下去!” “哇!”异游控制不住当场便呕吐了起来。被关押的土珍村人仍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好似说的都不是他们的事情。 鸣琼继续说道:“自此,闹的人就少了。只有一位叔叔仍在每天求见伍朝坤,在他也被带走之后,这个牢房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几乎每天都有人被带走,少的时候一两个,多的时候五六个。大家心里都明白,被带走的人一定是被吃了,但是没人反抗…没人敢反抗…之前有位阿姨,她和儿子都被关在这里。儿子被带走的时候,她拼命阻拦,拼命反抗,又有什么用呢?儿子仍是被带走了,她也被砍断手脚,只留了一张嘴吃饭…我们迟早是要变成食物的,只要在遇到买家之前,不死掉就行了,谁关心你的胳膊是在身上,还是在袋子里…” “啊啊啊!”异游精神几近崩溃,蹲在原地惨叫了起来。 鸣琼自知时间紧迫,急忙来到发声的大叔身前。 “张叔,你仔细看看我!我是鸣琼啊!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赶紧跟我走!时间紧迫,慢了就来不及了!” 叫张叔的男人抬头看向眼前少年,定睛了片刻之后,大惊出声道:“小琼!真的是小琼!你不是早就被带走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张叔,没时间跟你解释,逃出去了再慢慢说。当务之急,你赶紧叫上大家一起离开。” 这张叔该是这牢房之中最清醒的人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转身朝着众人喊道:“乡亲们!是小琼回来了,他来救我们了!大家不要再愣着了,赶紧随他离开!” “小琼?” “小琼!” “鸣琼?” 许多人都认出了鸣琼,但还是没有一个人动上一步。 张叔急得直跳脚:“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动?”他情急之下拉起身边一个女子就向外拽。 “啊!”女子发出凄厉惨叫,整个人拼命地不断后退,眼神中的恐惧难以言表。 “不要拉我!不要拉我!拉出去的人都被吃掉了!少兰、淑秦、桂梅、成娟…她们都被吃掉了!我不想被吃!我害怕!我害怕…求求了大爷!不要拉我出去!求求你…” 女子说到最后嘴中就只剩了“求求你”三个字,她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即使额头早已血流如注也不停下。 张叔哇的一声痛哭出来:“云娣你好好看看!是小琼啊!他是来救我们的啊!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云娣啊…” “苍天啊!诸神啊!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啊!土珍村的人何错之有?何错之有啊!” 苍天无声,诸神不应。 凡人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凡人自己解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逐渐有人反应过来靠到了张叔与鸣琼身边。但也有不少人与云娣一个想法,呆立在原地任谁拉拽也不动弹。 张叔心里明白,干耗下去谁也走不了;拖着云娣走也不现实,她如此激烈的反抗只会拖累整个越狱队伍,更何况这样的人并不止云娣一个。是时候下决定了。 张叔蹲下身,扶住了仍在磕头的云娣,他温柔的擦拭掉她额头涌出的鲜血,随后柔声说道:“云娣…我们走了。再见…下辈子再见。” 云娣只听见“我们走了”几个字,她挣脱掉张叔扶住她额头的手,又将头对着地上猛磕起来。 “大爷慢走!多谢大爷不吃之恩!多谢大爷不吃之恩…” 张叔迅速站起身来,再也不忍看上一眼。 “耽误了许多时间。事不宜迟,出发!” 鸣琼异游在前,张叔带着十余人在后。随着阶梯不断向上,周遭的环境也逐渐亮堂起来,估计离出口不远了。 “什么人?” 鸣琼走到一个拐角,正撞上两名狱卒。他大惊之下不敢乱动,只能立在原地静观其变。张叔则带着十余人隐入黑暗之中,大气也不敢喘。 “这位爷从哪来,到哪去啊?” 鸣琼此刻正穿着异宗昌的衣服,他低着头,又将帽檐压低,狱卒一看他穿着便知道他不是普通平民,所以开口询问也是毕恭毕敬,但一时半会也认不出他的身份,心中疑心仍是未除。 鸣琼不便开口,一开口这少年腔一露,便露馅了。异游抢在鸣琼身前,挡住鸣琼的同时开口说道:“这位大哥认识我不?我是被自己父亲关入死牢的异家长子异游。身后的正是家父。” 两位狱卒当然认识异游。异宗昌把自己儿子关入死牢的事情早在整个狱中传开了,成了所有狱卒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哦!原来是异公子和异老爷。老爷这是…” “我爹他刚…咳咳…刚吃了‘神介’。开口有些味道,他自己都受不了,就闭口不言了。” “哦…那是那是,那个味道确实刺鼻,我闻了这么多次还是会犯恶心。要说不说,这个神力继承人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我就下不去这个口。” 另一名狱卒打趣道:“所以你这辈子注定只能与这些囚犯为伴了。” 那狱卒被调侃了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道:“我是没什么出息,就一辈子做个狱卒也挺好。” 异游看着两人闲聊急得心中冒火,也不知道其他狱卒什么时候过来,要是人一多,就瞒不住了。 他轻咳几声打断了两人对话。 “两位大哥,我和父亲还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可以可以,异老爷和异公子慢走。” 两位狱卒动身与两名少年擦肩而过,好在他们专注于聊天之中,没有注意到鸣琼的异常,也没有注意到隐在黑暗之中的张叔一行人。 危险貌似已经度过,可变故总在这时候发生。 队伍中的一名少女认出了狱卒专属的打扮。每天的恶行都是从狱卒打开牢门的那一刻开始的,狱卒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吞食者的到来,又会有一名无辜的乡亲化为他人的盘中餐。 他们是魔鬼的使者! 少女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魔鬼的使者!魔鬼的使者来了!不要选我!不要选我!不要带我走!” 两名狱卒发现他们也只在一瞬间。 十几个本该待在牢房里的土珍村人,此刻就站在他们不远的前方。 “这…这…这…” “有人越狱!土珍村人集体越狱了!” 两名狱卒反应十分迅速,他们取出怀中哨笛,立马就要吹响哨笛通知所有人。 这哨笛异游知道,他只听过一次这东西吹出的声音,那简直是声断林木,响遏行云。别说牢房了,怕是半个燕正城的人都能听见。 要是真让他吹出来,一切就完蛋了,谁也不可能再逃出去。 可是… 张叔安抚众人情绪自顾不暇;两少年距离那狱卒数步之遥,鞭长莫及。 前面的种种意外都让他们克服了,眼看自由就在眼前… 怎么办?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