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计划被打乱,陆由一时慌乱,直接将暴雪架起,方向直指本该是甬道,如今却无端立起的高墙。 鸣珂伸手打断道:“陆由…如今我们也不知在多深的地下,若是你射塌了这个空间,我们就要被活埋在这里了。” “那…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会尽量控制力道,墙后面定是甬道才对。” 陆由仍是执着地拉开弩弦,神木弩身微微发颤。 “这小娘子分析得头头是道,你却这般执迷不悟,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男性声音邪魅悠扬,清晰可闻,显然就在这地下空间之中。 第三者的声音无端响起,两人大惊,背靠背原地转圈警惕着危机。 “别找了,我并不和你们在一起,只是留个一缕魂魄在这里而已。” 陆由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但这人若真像鸣珂所说那般修为通天,想杀二人实在易如反掌,没必要出言哄骗。 对于他说的话,陆由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他壮起胆询问道:“留了一缕魂魄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人已经死了吗?” “庸人!庸人!谁说活人便分不了魂魄?” 陆由所说没有问题,人生来便有魂魄,死后魂魄才会与肉体分离,或留存于世化为游魂,或进入地府转世轮回。若这人说话没有夸大,他竟有人魂分离的本事,实在匪夷所思,不似人间之法。 神秘男子继续说道:“我还当你是何等的少年英才,特意留个魂来观瞧,没想到也是个庸肆之辈,弟弟实在高看你了。倒是这小娘子聪明果断,甚得我心。你且问个有水准的问题来,我定如实回答你。” 鸣珂被他夸奖也不欢喜,既然他已开口,不问白不问。什么问题有水准鸣珂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个问题,陆由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翡木村的惨案,是你干的吗?” 毫不拐弯抹角,直击最核心的问题。 陆由心跳加速,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他在等着那个男人的回答。 是,或者…不是。 男子声音一滞,显然也没有料到鸣珂的问题如此直白。 “呵呵…”男子一阵干笑:“是,也不是。” 等了半天就听到这种回答,陆由勃然大怒道:“什么是也不是?敢做不敢认吗?有种的便露出相来!别做缩头乌龟!” “哈哈哈…”男子大笑道:“没什么不敢认的,翡木村的事情确实是我策划的。” 陆由怒火中烧,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二十年故乡,一日尽毁。三年修炼,一路苦寻,没想到竟在这地方遇见了。 “你这恶魔!翡木村的人究竟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说!你说出来!” 男子的情绪丝毫不受陆由搭干扰,他仍是那不疾不徐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就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无奈答应了那位小娘子在先。说谎非我所愿,但是说实话…你看看你,胸中只剩了怒火,脑中只剩了杀戮,还怎么交流?” 陆由强压怒火,逼着自己一字一句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是也不是是什么意思?” “‘是’就是说翡木村的事情确实是我策划的,人也是我派出的。”男子再次亲口确认。 “‘也不是’是在说,翡木村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惨案呢?翡木村的事情是神迹啊!” “去你妈的神迹!杀人的事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若真是神迹,为何这神迹不出现在你家里!” 男子听得这话,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地下室中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我的家乡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陆由遭其反问一时语塞。鸣珂接着说道:“翡木村皆是平民,与世无争,他们与你有什么仇怨,非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才罢休!” “我说了!翡木村不是惨案,更不是赶尽杀绝!他们皆是为迎神而付出的先驱。等待神明降世,复活他们只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而且他们为迎接神明付出过,神明绝不会亏待他们。” 男子的声音逐渐变得狂热而激动。 “册封神力!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真有这样的神明也不会在这恶臭血腥的法阵上诞生出来!” “你们懂什么?”男子难得显露出情绪来:“世间的奇妙你们了解多少?更不用说这超脱于蜃星法则之外的力量,那是真正的神明啊!” “战争!掠夺!欺骗!纵欲!贪婪!杀戮!这污秽的世界真的是你我所愿吗?” “谁也不能阻止神降临!总有一天,神明大人会来涤净这个世界,而这一天,不远啦…” 道不同不相为谋,男子的激昂影响不了陆由。 不知何时,陆由已将弩箭紧握在手中。 “人的世界…不需要神明来插手!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来统一这蜃星。没有纷争…没有杀戮…安居乐业…岁月静好…” “而这!就是我的决心!” 陆由双目燃火,手握弩箭,腾跃而起,对准法阵之上的脾脏就插了下去。 法阵周围亮起黄色屏障,这黄色暗淡阴郁,毫无生气,看着虚无缥缈却将脾脏喷吐的耀眼血色都遮盖了下去。 弩箭与黄色屏障相碰,陆由身形为之一阻,好似击在淤泥上,使不得半分力气;又好似击在钢铁上,寸进不得。 陆由的决心怎是如此容易被阻止的,他魔法本源大动,地下室的土元素受他牵引,如潮水般向他手中弩箭涌去。 弩箭不断吸收着土元素,体积不断变大,逐渐化为剑形。剑身颜色也由弩箭的棕黑色逐渐淡化,最终化为闪着耀眼光芒的金剑。 陆由手持金剑,光芒万丈。暗淡灰黄如何与炽耀金黄相抗衡,黄气如有智慧一般弥散开去,血色脾脏之前再无阻碍。 前一秒还在呼吸的脾脏,下一秒便金光入体。血气喷射而出,整个法阵也随之暗淡下去。 法阵毁了… 陆由仍在喘息,鸣珂警惕留意着四周,她总觉得恐怖的东西就要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男子语气中带着遗憾却没有太多气愤。 “哎呀哎呀!表决心就表决心,说给我听就好了,不必又砍又杀的。你可知道五百魔法本源精粹有多珍贵,一个月的心血全让你毁了。” 陆由一击毁阵,信心大增。 “你听好了!黯魇城的阴谋,无论大小,我都会一一粉碎的。这个法阵就是开始!” “黯魇城?”男子冷笑几声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黯魇城上扣,我何时跟你说过我是黯魇城的人了?我的伟业凌驾于蜃星之上,天曜城和黯魇城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我的登天梯而已。” 不等陆由质疑,男子继续说道:“与你说了太多废话,既然此阵已破我也就不在这里久留了。三个法阵破了两个,放在地下的办法并不稳妥呐!下次得找个更安全的办法结阵才行。” 灭村凶手就在眼前,陆由岂容他想走就走。 “你别走!有胆量留下姓名,不是今天便在明日,我定上门斩下你头,祭奠翡木村亡灵!” “少年…你想知道我的名字还太早了,你只是被这场时代的洪流碰巧卷入其中的某一个人而已,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你便没有资格站上最后的舞台。在下次遇到我之前,继续不断攀登吧!攀得越高,这个世界的真相就越清晰。” 男子语气真诚丝毫没有贬低意思,陆由视他做仇敌,他却视陆由如后辈。 “但是…”男子话锋一转说道:“你需得解决眼前的麻烦才行。我虽不会亲临,但仍设置了守阵机关,你强行破坏法阵,守阵神物已然苏醒。他们可不会像我这么客气…” “活着再会,少年!” 男子留下这轻飘飘一句便彻底没了言语,想必魂魄回归身体去了。 那么男子所说的麻烦——守阵神物,在哪里? “陆由!你快看!”鸣珂的声音微微发颤,有着不同平日的慌乱。 陆由顺着鸣珂所指看去,他早先金剑劈开的灰黄屏障,此刻黄气随处飘荡,早没了屏障的样子。 可黄气逸而不散,反而重新凝聚成四四方方的门的形状。 这门! 带着死气的黄凝聚而成的门! 陆由和鸣珂只在矮人堡见过一次,应邪死之前丢出的黄球,形成的就是眼前这道门。镇世大将军冲入门内,在另一侧关掉了传送门,自己却永远留在了那边的世界。他冲入门之前说过,这里面的怪物名叫… 星灾士兵! 曾经让这整个蜃星为之胆寒的异物,不知从何而来,不知目的何在,只是单纯的杀戮而已。 忽然,传送门上的黄气犹如净湖投入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随后在传送门的那一边,一颗人形的头颅从其中探了出来,那头颅皮肤灰白,有着人类五官,只是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闪着死一般的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