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血书道尽不舍情(下)
阮玉离奇古怪的吊死家中,仇天林一直不解,这一切究竟是为了甚么? 先前猛地一见,爱妻身死,心中疼痛,一时接受不了,只知絮絮叨叨,现下这又想起,终是不能释怀,心中只一个念头,便不能让爱妻就这么白白死去,但凡能得那么一丁点儿蛛丝马迹,自己也不能轻易放过。 正是存了此般念头,心中怒吼,双目赤红,便似入了魔障,只四处找寻,终于为他看出来了端倪。 原来,他一番摇晃,不经意间再次瞧见阮玉那紧握的双手,心中莫名一动,脑中灵光一现,先前看时心生的想法,被他断然推翻,只心思玉儿双手紧攥,莫非是手中藏了甚么秘密,要使我知晓? 玉儿平日便是心细,与我成为夫妻,我俩感情一直很好,不说如胶似漆,却也是心心相印,她若不是受了甚么委屈,好端端的断不会心生极端,抛下我走上这条不归路。 她若当真是为人所迫害,依她之聪明定会留下甚么,好叫我知晓,房中便只这么大地方,她断不会留在明面上……是了是了!我真该死,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他到此时方才幡然醒悟,因何先前擦拭之时,阮玉的右手有些血迹,而那左手却无,显然即便是手中藏得有甚么要对自己说的,也断不会在那右手,定是攥在了左手。 此念一生,痛苦万分之中又是欣喜若狂,只暗骂自己该死,如此重要线索自己竟是糊涂透顶,未曾发觉,怪不得先前为她换衣之时,见她上衣少了一片,原先还只视若未见,此刻想来,定是玉儿咬破手指,为自己留了血书之类,藏在了左手之中,许是怕右手血出不止,印湿了血书,自己便不知原委…… 如此一想,只觉内心涓涓滴血,当下再无迟疑,只拿了阮玉左手细细端详,越瞧越是肯定,只试了好多次,都无法将它掰开,他心中急躁不安,却又不愿太过用力,爱妻已逝,他心中难过欲死,却又哪里忍心再将她遗体摧残,便是掰断手指,取得她留与自己的线索,他也于心不忍,也不能接受。 如此数次,极尽小心翼翼,奈何阮玉那手攥的太紧,他明知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便在她这左手之中,却是终不可得。 心急如焚之下,嘴唇哆嗦,期期艾艾的哭求道:“玉儿啊,我知道你定是受了委屈,可是……你受了甚么委屈,你总该叫我知道啊,我……啊哈哈……玉儿……你便将手松开好么? 我知你是防着他人取了去,可你我夫妻一体,你当知眼下是我来取,你好歹也该松了手啊?呜呜……玉儿啊,你知道是我回来了对不对?你知道的……你倒是松开手啊…… 你松开手,将留与我看的交给我看了,我才能知道事情真相,才好为你报仇……” 他如此絮絮叨叨,神神念念,只贴了脸去在阮玉脸上不住摩挲,嘴中絮叨依旧不止。 众所周知,死人四肢僵硬,一般死时什么样,便是什么样,断不会似活人一般还能动。 然,事事皆有例外,又或者说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甚或是最近怪事迭出,偏偏却都叫他仇天林赶上,他便只这么声声呼唤,耳鬓厮磨,也不知是那阮玉在另一世界是当真听到爱郎呼唤,还是甚么。 总之,她那早已僵硬的左手却是突兀地张开,那蘸着她鲜血写就的那封血书瞬时滑落,飘飘荡荡掉在地上,摊将开来。 那仇天林不知,只呜呜咽咽哭泣,如此良久,心中长叹,只恨天恨地,恨那苍天未曾开眼,竟是连让自己见得心爱之人最后一面,亦是已然诀别。 心有此意,突地跳起,便欲破口大骂,不期眼神扫出,竟是见了阮玉那张开的左手,心中一恸,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再也支持不住,极度失望感阵阵袭来。 只见他双手抱头,面色极为痛苦的极力压抑着,生怕惊吓到了自己爱人,低低仰天怒吼,双腿不由自主地一曲,朝着地上便跪了下去。 一吼之后,一阵阵无力感袭来,他只觉浑身似被抽空了般虚脱下来,身子瘫软,原式不变,倒将下去了,无巧不巧地倒在那血书之上,竟是就此昏迷过去。 油灯跳得数跳,终于燃尽最后一滴油,自行熄灭,夜,出奇的静,飞虫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天际泛白,小院优雅,无人打扰,甚为宁静,卧室床上,仇天林不知何时又自爬了上去,只紧紧搂着爱妻那僵硬尸身,脸上泪痕犹在,想是半夜三更,糊里糊涂,他潜意识中一切都未发生,只当是往日一般自然爬了上去。 晨曦的弱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若不细看,一切也自是别无一般,谁又会想到他是抱着死人睡觉。 一切是那么的安详,只因他真的是太倦,连日来的奔波,加上失去爱人的心碎,两下相凑,他看上去睡的是那么的香甜。 好景不长,好梦终须醒,突兀地,他翻了个身,身子一欠,险些摔下,如此一来,只将他自梦中赫然惊醒。 眼皮一开,记起昨夜种种,双眼一红又要哭泣,不经意间地上那血书赫然映入眼帘,只这一看,便痛不欲生。 那娟娟画画的鲜血,便仿如是自己心尖滴出一般,深深刺痛着他,他痛苦极致,似是麻木,只机械般走上前去,面无表情掖或说是太过痛苦地拾起血书,如获至宝,许是不太贴切罢,反正是极其珍重,小心翼翼的展开。 但见上书:“天林吾爱: 见字诀别,恕妾食言,不能再与君相侍终生。 妾本薄命,蒙君不弃,收入房中,心中感激,如履薄冰,然吾郎总不弃我,妾心甚慰。 原思知恩图报,不离不弃,奈何天意弄人,妾自沐浴,却横遭邬贼玷污,残破之躯,再不能奉…… 妾身既污,无颜再活于世,与我郎君丢失脸面,三尺白绫,了我污秽不堪,临去匆匆,恬思吾郎,万望珍重,伏企…… 妾阮玉绝笔” 仇天林含着泪,面无表情看完,知阮玉亦是心中难舍,聊聊数语,言语措辞,极力简洁,然其中那无奈与对自己满满当当的爱意,却是不言而喻。 他知她言语未尽,便是临去之时还是担心自己接受不了,竟还想着要劝自己好生活着,那伏企二字之后数点省略号,便道明了一切。 “啊……玉儿……你死的好惨啊……这究竟是为了甚么?邬贼……哪个邬贼?你还我玉儿命来……”仰天怒吼,再无顾忌。 “邬贼……啊……你究竟是那个乌龟王八蛋,害我玉儿,乌龟……邬奎,对!定是这乌龟王八蛋,老、乌、龟……你给我等着,老子不亲手杀了你,为我玉儿报仇,此生誓不为人……” 他乌龟乌龟的连念,这念叨着顺了,念成了邬奎,心中恍然大悟,只猜定然是他,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几句话,复又瘫倒。 眼看阮玉那苍白的面孔,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是先让爱妻入土为安,还是立时冲将出去,找那邬奎拼命,先杀了他,再来陪着玉儿一道? 可那邬贼兄弟五人,自己却孑然一身,斗却又斗他不过,万一一个失手,玉儿的身后事却又要谁来操办?别人经手,却哪及得上自己亲自来办? 玉儿于我情深义重,情愿自己身死,也不愿我背负不堪名声,我说甚么也要亲自将她厚葬,邬奎老狗,你给老子等着。 如此一想,起身抹去泪水,满含深情地看着阮玉道:“玉儿,你放心,我……待我将你这身后事办了,定会去替你讨回公道,哪怕是拼了我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