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当众询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背骨弓，认识他的人都不多，估摸着若他不背骨弓，他就算站在那些手下面前，轻易也认不出他来。他的存在感，就是那柄骨弓了。　　 以往还对他颇为尊敬，至少表面尊敬的苏大云，对他的询问都如此应付，他还能有什么可用之人。　　 虽然他也知道苏大云定然有自己苦衷，帮助赵飞控制散集，看似混的不差，但本身地位太低了。　　 或许背后有人支持，但一旦赵飞搞出什么花样，显露什么秘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事后想想，苏大云不直接回答自己问题是在自保，也是不想破坏一些人的利益，牵扯太广。　　 无人可用，不得已之下，赵飞只能询问汤平了。　　 而汤平的表现，再度让赵飞觉得此人不简单，不愧是被打压到尘埃还想着翻身的人，心境一点都不差。　　 当众被自己询问，不但没有一丝异色，礼数没少一分，脸上更是没有太多波澜。仿若是在招待一个普通客人一样的随意。　　 说出这番话时更是平淡异常，给了赵飞一种，他们之前就没有商量过一样。　　 汤平可以当做之前没商量过，心平气和，但却不担心赵飞神色有异，而让旁人觉得，他们聊的不是一般的话题。　　 这一刻，高看汤平的同时，赵飞又不免暗自提防，或许是因为两世为人的关系，他比任何人都惜命。或许在没有找到一个让他改观的人或者理由前，他会一直如此，哪怕跟他接触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赵飞默不作声的点头，准备离开，而汤平依旧恭敬一礼，礼数足够到位。乃是一个合格至极的白袍罪仆。　　 根本挑不出毛病。　　 不经意间，赵飞瞥向了汤平身后不远处，神色微微一怔，眼中闪烁出追思之色，再看汤平悠然自得模样，不由深思。　　 赵飞看的地方，是魏铭身死的地方，他还能想起那柄插进胸口的匕首，和没有痛苦的脸。　　 魏铭是赵飞进入九幽宗以来，第一个希望跟随赵飞的白袍罪仆。却在自己下达第一个监督命令后的第二天死了，原因就是，前一天，魏铭神色有异的将监督的内容告诉了赵飞。　　 魏铭不是告知自己情况的当夜被杀的，而是在散集上被杀的。或许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关注了魏铭，而后发现魏铭居然在为他监督，甚至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这才是魏铭殒命的关键所在。　　 但不管怎么说，魏铭都是因为他而死，虽然没有他，魏铭早就死了。不过现在想想，魏铭和汤平都是杂役，人家汤平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而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不得不说，罪仆之间的差距还是颇大了。或者说，魏铭是战争罪仆，这才与曾经是天才的汤平有着巨大差别。　　 转身离开，散集上人流涌动，大家都在忙碌，似乎无暇关注无关紧要的事情。可赵飞明白，他要查的东西，定然和不少小贩有牵扯。　　 或者说，很多小贩，白袍罪仆表面上对自己颇为恭敬，其实都在有意无意的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终究在内门，还有些人希望他赵飞死。　　 想到这里，赵飞忍不住想回头再看汤平几眼。他的处境，这家伙纵然不全知道，但肯定知道一些，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居然这般平静，这心得有多大。　　 看来，自己在这方面要和这位汤平罪仆好好学习一下，总感觉这家伙身体里住着个处事不惊的老爷爷。　　 可很快，赵飞就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他不止一次对汤平高看，对其心境，行为举止的高看。　　 但在地位上，他却高过汤平，一直不算真正的正视汤平，或者从潜意识里面认为，白袍罪仆地位太低下，有恐一辈子翻不了身，随时都有可能死，所以才得不到自己重视。　　 以汤平精明，定能看出这一点，这家伙会不会揪住这一点，把自己当枪使。　　 自己跳出来去查散集，成功与失败，都将引起波澜，把他置身于火海中烤。就算成功把内门交易暴露，戒律堂出手，坏掉了一些人利益，让外门变得公平些。　　 可这对自己公平吗？　　 对旁人公平，不代表对自己公平，毕竟这样做，将得罪很多内门小团体。如今，他就被内门很多人盯上，再得罪一片，就算自己有机会进入内门，还能活吗？　　 转而，赵飞又想起那个雨夜，那个炼气七层的人被自己一箭戳穿，严刑拷打下，那人虽然污蔑木连恒，但在拷打下，也透露了一个讯息，进入内门，有人要他死。　　 “搅一搅散集这趟浑水，或许还有资格进入内门。”　　 赵飞心中想着，按照汤平透露的讯息，就算他再出众，也不一定有资格进入内门。名额太少了，自然要留给那些听话的。你强又如何，拦住人家的路，内门之人不用出面，一句话就有很多人对付你。　　 你不是厉害吗，下一刻让你出错变白袍罪仆，汤平不就是这个下场吗？甚至，还能直接将你处死，或者发配出去。　　 身单力薄，纵然有些实力，手腕又如何。九幽宗每年招收弟子虽然不少，但不缺少天才，多了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若少你一个，能让九幽宗一直这般发展，纵然有些人被排挤，被打压，被屠戮。但那又怎样？　　 上次碧波湖事故不久死了不少外门弟子，其中就没有天才？进入内门，就能代表不死？内门竞争比外门还要可怕。　　 他赵飞，视自己的命如珍宝，但在有些人，有些利益面前，和蝼蚁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区别。　　 自己的处境，当真是不妙啊，不管绞不绞乱这散集沉淀多年的秩序，都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些的时候，赵飞没有不甘和后怕，反而是无可奈何的笑出了声。是啊，既然自己终究没有好下场，暂时也无法离开这里，那为何不搅乱一下散集呢？　　 想透这些，赵飞反而坚定不少，重活一世确实不容易，这个修炼的世界，超绝的力量，他也颇为感兴趣。　　 没有人比重活一世的他，更在意生命的价值，但，那也只是他在意而已，别人才不管他。　　 这一刻，赵飞还是佩服汤平的心智，处变不惊，但却不在纠结汤平的目的。　　 搅动散集秩序，胜与败都是他承担后果。或者胜了，他会为不少被打压的外门弟子，将那条通入内门的路打开些，将得到一部分外门弟子的拥护，但同样也会遭到一些外门弟子的打压。　　 可自己现在是炼气十重，同时期进入内门的那些家伙，也没有这样的实力吧。最为主要的是，他显露在外面的实力是炼气七重。　　 纵然很多人对他的实力还有说高估，但能高估到十重地步吗？　　 外门中，自己无敌。　　 而且搅动散集秩序，挖出利益牵扯，内务部的进项或许会高些，外门流出的资源会减少，整个外门或许能得到巨大的提升。　　 这样的自己，纵然有太多人想动，也不敢放在明面上吧，甚至很多人都要明面上保自己。一旦让很多外门弟子获得更多资源，少了盘剥，吃的肉多了，谁还愿意吐出来。　　 一旦有人公然针对他，必然会引起这些人的骚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给了他们肉吃，还想把他们打回去喝汤，可能吗？　　 九幽宗外门一直存在下去，是有他的原因的，外门是不可缺少的，九幽宗终究要营造一个相对公平的秩序，否则，谁都看不到希望，外门弟子还怎么活。　　 内务堂，由孙凌统管，在这里坐镇，而很多内务堂的人，也都会定时的在此回报，记录，记录在案。　　 正如赵飞一直以来的感觉一样，九幽宗看上去是很正规的，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正规，但至少也是正规的。　　 前世赵飞见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纵然他是特种兵，但在那个世界，他的眼界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提升。　　 汤平说，每日小贩会将当日的成交数据交给苏大云。苏大云是谁？不就是自己的助手吗？　　 按照规矩，苏大云不应该将这些交给自己吗？然后再由自己上交给内务堂堂主孙凌，这算是走了一套程序不是吗？　　 总不能，连上报这件事情都要交给苏大云吧，那在旁人看来，自己这个散集掌事连个傀儡都不算，真要出什么事情，也没奈何查到自己头上。　　 孙凌将自己安排成人人眼红的散集傀儡，定有他的用意，这职位终究有很多油水，就像在散集上游逛时，那些白袍罪仆动不动就孝敬自己一样。　　 所以孙凌对他必然是关注的，甚至若他老是接受别人的孝敬，孙凌必然早就找他麻烦。　　 当然，自己是甩手掌柜，一天就露面一次，也就瞎晃悠的事情，偶尔甚至三五天不露面。孙凌定然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没有问询责罚，这就代表在孙凌的忍受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