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佳超市，两道人形立牌如同门神把守门口，一道是龙叔，另一道也是龙叔，只不过左边的手持绿茶畅饮，右边的捧着泡面猛吃，门头拉着横幅“百佳欢迎青云食品入驻，首月消费尽享折扣”。 　　 鲍明信一身寻常装扮，东张西望观察着来往顾客，这家门店是百佳重点之一，无论地址陈设还是员工货品，都是精华之所在，倘若此地效果都不假，其他更是可想而知。 　　 他不免有些忐忑。 　　 “鲍经理，找个地方坐坐吧。”店长看他来来去去，浑如刚入行的小偷将要行窃，都有些影响顾客，忍不住张口提醒。 　　 “没事我不累。”鲍明信痛快地摆手。 　　 店长欲哭无泪，赶忙发动脑筋，说道：“你关心的是青云食品，应该守在收银台看结账清单或者到专区观察人流量，在门口进进出出能看到什么？” 　　 鲍明信连连深呼吸，终于转身进了超市。 　　 为什么合作，怎么开始的合作，他已经顾不上，只知道费了这么大人力物力，就必须得成功，赢，还能更进一步，输，履历上就是大大的一桩失败。 　　 鲍明信不能容忍失败。 　　 说是青云专区，实际上就是两排货架摆满青云产品，配一处试吃区，天花板吊着下来的纸牌，写着各种折扣，比如说满多少钱优惠价格，赠送飞鹰计划龙叔签名录像带、签名照片等等，还有一台电视摆在旁边，反复播放龙叔为青云食品拍摄的广告。 　　 “咦？” 　　 鲍明信惊奇地发现，许多年轻顾客停留在电视前面，津津有味看着广告。 　　 广告没有特效，甚至人物布景过场都很简单，借用了飞鹰计划的故事，关于青云茶饮料，就是一群土著追着龙叔不放，情急之下龙叔掏出青云绿茶，土著喝了非常高兴，立刻化敌为友，然后再来一句“青云绿茶，来自东方的神秘树叶。” 　　 场景不变，又是一场追逐戏，龙叔带着宝物好不容易甩开土著，躲到一处山崖泡桶陈清方便面想补充体力，结果被土著闻着香味，穿过层层复杂地形找到，就在龙叔苦笑的时候，敌人却不管珍宝，疯狂抢方便面吃。 　　 可以说非常简单，没想到却能引人瞩目。 　　 “打扰一下，你们是在看广告？”鲍明信问道。 　　 年轻顾客反问：“电视里面除了广告，还有别的东西么？” 　　 “广告需要看这么久？” 　　 “你不觉得挺有意思？很像电影删减的片段一样。” 　　 鲍明信想了想，道：“广告有意思，产品你觉得怎么样。” 　　 年轻顾客顿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说了起来：“我原本以为茶饮料跟泡茶似的，苦涩难咽，没想到就连原味都很淡，茉莉花茶、蜂蜜茶……哇，和汽水果汁截然不同，没想到他们能把茶做成这个样子。” 　　 “那方便面呢？” 　　 “哇，更精彩，泡发的香气比阿嬷煮的蛋面还香，老远都能闻到，直流口水。” 　　 鲍明信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你会选择购买么？” 　　 年轻顾客耸耸肩：“为什么不呢，我打算买一箱全家福的绿茶和方便面，这样就可以尝到所有味道，要是家里人喜欢，我会经常来买的。” 　　 鲍明信微松口气，看来人的口味虽然不同，但是发现美的眼睛都一样，好吃的东西总能得到顾客的赞同。 　　 他正打算劝导年轻顾客多买些，能得到签名周边，毕竟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喜欢Jchan，却被惊叹声吸引，回头看见两个姑娘在试吃台嘶哈嘶哈个不停。 　　 “好辣，好爽，好刺激。” 　　 辫子头姑娘围着各种辣条，吃得满头汗水，很是一番风景。 　　 鲍明信悄悄凑过去，问道：“还好么？” 　　 “好得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零食。”辫子头姑娘双手不断扇动，见状鲍明信赶忙招呼导购，给她倒杯饮料舒缓。 　　 香江地处南方，气候湿热，饮食偏向清淡，若是本地人，一时间不习惯辣条也是寻常，只不过人生苦辣酸甜，味蕾接受刺激从而产生反应，却是避免不了的，要不然怎么有人说，卖白糖比卖白-粉赚钱。 　　 “你是超市的？”辫子头姑娘看导购原先一副冷面冷色微带不满的样子，鲍明信挥手就遵从，恐怕是一伙人，还是职位比较高的，不免问道。 　　 “青云食品是我引进来的，想听听顾客对它的看法。” 　　 “英明！” 　　 姑娘竖起大拇指，激动道：“超市不摆这么两趟货架出来，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吃喝，这个辣味味道好丰富，有各种口味，我从来没吃到过，感谢你引进来。” 　　 鲍明信惊疑道：“你不是觉得辣么？还要吃？” 　　 “有辣度的，甜辣微辣刚刚好。”姑娘说道，“真是天才的发明。” 　　 辫子头姑娘分外开朗，跟她同行的圆脸姑娘就显得安静许多，圆脸姑娘更喜欢饮料，几乎每一种都要试喝，不下二十种类型都要倒杯，难怪导购不给好脸，虽然是推广活动，可她毕竟是卖货的，不是餐厅服务员。 　　 鲍明信看她喝得津津有味，仿佛品酒一般，问道：“这个女士有什么指教么？” 　　 “很有新意。”圆脸姑娘眯着眼睛，道：“梨子、苹果汁、西瓜汁甚至绿茶饮料，虽然有些清新独特，却不至于没尝过类似味道，可这板栗汁，属实第一次见，味道很怪，说好喝吧，有点为难，说不好喝罢，又有点醇厚。 　　 还边喝边吃的果粒橙，跟我们喝的花茶很不一样的金银花露，这些东西，我觉得应该尝试。” 　　 鲍明信拳头攥紧。 　　 这一步走对了！ 　　 不管青云产品质量能否超过同侪，只这一份新意，独树一帜的风头，就足够大放光彩，跟Jchan合作的广告能吸引顾客长久停驻，申龙辣条能让不吃辣的顾客疯狂叫好，各种各样的饮料，总有一款能吸引挑剔的顾客。 　　 绝了！能值回票价。 　　 鲍明信按捺心中激动，退到青云专区外面，静静观察人来人往，很明显，作为全场能发出声音播放影像的专区，非常吸引顾客注意，举凡是有好奇心的，都要路过看一看，或是驻足看优惠看广告，或是挑选商品往购物车里扔，补货的员工很快繁忙起来。 　　 等到傍晚，直奔青云专区的人数更多，显然是早就听过广告，专门来百佳寻觅货品的，他们往往三五成群，出手十分大方，要凑够亲签的奖励。 　　 鲍明信看得乐开花，很显然这就是电影和明星吸引过来的消费者，是他一开始动念头的原因，现在看来，动对了。 　　 无独有偶，罗学云、袁晓成、梁家强等人同样也在观察，不过是多家超市走访，一边是看百佳有没有做到承诺的推广力度，一方面看顾客能不能转换成消费者。 　　 心情上跟鲍明信相似，但更复杂。 　　 虽说两方都是为了前途担忧，但鲍明信只管他一人一家，青云涉及的却是千家万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意义，袁晓成越发懂了。 　　 “这就是Jchan推荐的，他们在沙漠吃了三个月的方便面和饮料？” 　　 中年顾客问完，导购微笑答是。 　　 “当地人也爱吃，群演宁愿要方便面也不要米元？” 　　 导购笑不出来，只能咬牙道：“是的，非洲那地方商贸不发达，直接换物是许多人的选择。” 　　 “演员们水土不服，在沙漠都是靠方便面熬过去的？” 　　 “……”导购恨恨道：“您要不要买呢。” 　　 “买。”中年顾客满意笑道，“明星吃的，我们也要尝尝。” 　　 看到眼前一幕，罗学云三人轻笑出声。 　　 “青云引流的顾客没有百佳引流的多，但转化率更高，基本上都有购买欲望，总量应该能持平。”罗学云默默观察着，说道：“看来跟大渠道合作好处不少，当初没有着急是对的。” 　　 所谓青云引流，就是跟龙叔的合作以及报纸等渠道的暗暗营销，刚才中年顾客问的剧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费用都是青云承担，在超市的表现就是进门询问在哪、购买数量上往大折扣和周边馈赠上攒聚，非常高效。 　　 百佳引流主要是路过被吸引和老顾客沉淀，购买前要经过询问确认，包括咨询青云食品的信息，呈现小单多量的特征。 　　 梁家强道：“不光是大渠道好，更是鲍明信的功劳，他一定在百佳内部要了不少资源，才有这样的力度促成青云新品上市。” 　　 袁晓成摸不住好坏，只能询问：“效果好么，青云食品有没有被顾客接受？” 　　 梁家强展露笑容：“效果非常好，若是今天购买的顾客能有三分之一，不，两成转换为忠实消费者，百佳就离不开青云。” 　　 袁晓成既惊且喜，激动道：“青云成了？” 　　 “还要看接下来的势头。”梁家强悠悠道，“我反正已经很久没看到，顾客对某家商品聊来聊去，离了超市还在讨论。记得上一次，该是青云菜售卖，顾客都在说能不能便宜，值不值这个价钱，能不能买到更多。” 　　 “什么？”袁晓成不敢置信，还有这样的渊源，岂不是青云命里会在香江成功。 　　 首周的数据很快出炉，鲍明信笑得眼泪直流，袁晓成更是双手颤抖，稳了，青云稳了，以如此勇猛的势头过江而来，将来再差都是个食品名牌，只要不作妖，销量只会增不会减。 　　 百佳高管点名表扬鲍明信，让后者兴奋得找不着北，赶忙带着指示，要跟青云签订排他协议，条件非常优惠，从宣传到货款到长期合作，根本不把青云当新供应商，别家看到要哭死，多半会骂一句，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罗学云笑道：“不再等等么？慢慢谈，你们应该能少给很多东西。” 　　 鲍明信郑重道：“百佳前期付出这么多，绝不能给对手做嫁衣，一定要，而且现在就要。” 　　 罗学云道：“青云很信赖百佳，愿意跟贵方更亲密合作，但店大欺客，倘若独家，我们就会大受节制，你现在是总负责，可到底只是采购，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对双方都不利，也损伤我们的情谊。” 　　 鲍明信道：“请青云相信我们的信誉。” 　　 “企业的信誉，说到底只是几个人决定，尤其是针对一两家供应商。” 　　 “罗总想怎么办？” 　　 “协议要注明独家合作解除条件，一旦违背，青云可以单方面解除，并保有追究的权力。” 　　 “这是自然，不过……” 　　 “鲍经理，青云把你当朋友，有什么话直言无妨。” 　　 “无论任何情况，只要青云能守住底线不跟惠康合作，我都能尽力挽回。” 　　 “青云自然希望能跟百佳做长久的朋友，前提是，彼此当对方是朋友。” 　　 战略合作达成，而首月的销量没有辜负鲍明信的拼命，非常给力，一跃进入同类产品前五，转运货物的火车一列接着一列，就像青云冲击香江名牌的拳头一下一下。 　　 鲍明信可以预见，只要青云持续发力，稳住质量提升品牌，下次再举行这样浩大的宣传推广活动，很有可能成为第一，尤其是在饮料和方便面上面。 　　 外人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都能看到端倪，林家伟、龙叔、陈昌达纷纷祝贺，后者更是直言不讳。 　　 “青云在香江插旗了，以后食品行业必有一席之地。” 　　 话糙理不糙，毕竟大旗小旗都是旗，陈昌达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夸奖。 　　 袁晓成长出口气，不需要再担心青云食品被拦腰一棒打断，连累一世英名。 　　 罗学云看他样子，只能叹气。 　　 他理解袁晓成的担忧，就像盖着的骰盅没掀开之前，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兴奋，哪怕是路人，因为胜负成败带来的情感刺激，是人类无法根除的。 　　 但是，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 　　 倘若青云食品要卖出好的销量，得从产品的调查设计、原料的筛选、生产包装和质量就开始发力，光是营销上市这最后一哆嗦，罗学云只能说是水龙头不出水，光拧龙头没有用。 　　 是以他的信心很足，产品新鲜，质量过硬，还有豪掷千金的推广，若还不能成，水土未免太不服。 　　 庆功宴请了许多人，有陈昌达龙叔鲍明信这样的合作方，也有陶莹梁家强这些自己人，既是一个圆满的结束，也是一个美好的开端。 　　 雷荣同样赶到，以朋友身份出席，介绍彼此认识。 　　 龙叔脸上堆满笑容，说道：“青云食品我吃了大半年，好不好再清楚不过，就说一定成的，学云将来若还有需要，尽管找我，不用排队。” 　　 罗学云可不客气，打蛇随棍上，将雷荣推出来向他发出采访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