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罗学云刚坐下，许全就迫不及待直入主题。 　　 “这也不搭噶啊，青云农业做食品，许诺搞建筑，没有拢到一起的必要，怎么，建筑队遇到困难了？” 　　 许全眼中闪过尴尬之色：“建筑队干得挺好，又是修路，又是盖房，都夸咱们许诺队干活扎实，只是大伙觉得跟青云不够亲近啊，特别是分股分红，都是一家人，少哪个缺哪个不是滋味啊。” 　　 某种程度上，许诺建筑队算是青云农业的三产公司，不是第三产业，而是跟国企单位一样，在其麾下负责经营非本公司主营业务。 　　 简单举个例子，某个大型工厂因为人员众多，专门搞个冰棒厂，给员工做福利，一般都是放在三产公司旗下，可以责任外移、人员分流。 　　 许诺建筑队无疑是符合这种特征的，毕竟青云农业真正的员工不多，主要是负责种子研发、生产管理、市场销售、物资采购、物流运输、分拣包装这些，要的都是年轻能干，遵守纪律，按时上下班这种。 　　 之下，哪怕是耕种采摘的田地原主人，都只能算是亲密合作者，以货款或酬劳而非工资支付，个中原因复杂，有的是因为岗位不足，很多基础性岗位要不了那么多人，也有不便管理，毕竟都是老大爷老大娘。 　　 但是，只要跟青云农业配合良好，一些物资采购或赚钱工作，都会优先向高评价的合作人家倾斜。 　　 其中就包括进入许诺建筑队，干土木赚钱。 　　 不过是因为挂在罗学云名下，才没显得跟青云农业直接关联那么强，然而事实明摆着，许诺建筑队一直承接青云的项目，一家人说两家话，见外了不是。 　　 “许工是觉得，建筑队没有青云公司赚得多，福利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罗学云略微思忖，“你不妨讲明白些。” 　　 “那我就讲了，罗总听了别生气。” 　　 罗学云忍不住笑道：“如果你觉得我会生气，干嘛拦住我？逗我玩呢。” 　　 “喝茶喝茶。” 　　 许全推了推茶杯，缓解尴尬：“大伙心里七上八下，总担心你将来不再照管建筑队，任咱们抛荒，而青云农业赚外国人的钱，每年光是工资都高一大截，再加上奖金分红……人嘛，往高处走。” 　　 “都可以报名，青云公司哪次招工不是紧着田集来？研究销售做不了，学开车搞运输总是行吧，建筑队的兄弟想去，还能有加分。” 　　 “这……不是没文化嘛，青云农业招的人少，要求还严，每次去一百个，都要不了一个。” 　　 “这个头我开不了，若是什么业务都拢到青云公司麾下，整个公司会变得非常臃肿，内部太错综复杂不利于进步发展。”罗学云道，“我这已经是跟你掏心掏肺了，许工。” 　　 许全嘴唇发苦，沉默不语。 　　 “你没有经营下去的信心？”罗学云道，“怕垮台？” 　　 许全点点头。 　　 “工资薪水是一方面，咱们没本事，跟青云农业比不了，就是怕建筑队干着干着垮了。 　　 咱们现在干的都是罗总你搞来的项目，修路盖房挖水塘，人员越来越多，若是将来不再照顾我们，这么多兄弟怎么养活。” 　　 罗学云道：“未来发展只会越来越好，哪怕盖砖屋都饿不死人，不会轻易垮的，你尽管放心。 　　 这样好了，我跟曾吉辉商量一下，让他从县工程公司辞职，再拉一些专业人才，把许诺建筑队也做成工程公司，跟人家竞争。” 　　 许全道：“那青云食品厂的工程项目？” 　　 “你们没有大型工程的经验。” 　　 罗学云总算搞明白许全的意图，想跟在青云公司后面吃肉，不想喝汤啃骨头。 　　 “先让曾吉辉带人过来改组，然后带支队伍去施工学习，以后要接青云大型项目，得靠真本事，若是走后门，就失去两者隔开的意义。” 　　 许全转忧为喜，频频点头。 　　 “许工，你要想明白，青云公司的股份虽好，毕竟是所有人都分，落到手上还剩多少？ 　　 而建筑公司呢，将来只给少数人分，而且一直持有，能传给儿子，你要多向未来看，不要总是惦记青云公司的三瓜两枣，就算年年盖厂，才能盖多少。” 　　 许全眼睛发亮。 　　 “罗总也要在建筑队分发股份？” 　　 罗学云抿口茶水。 　　 “平时看报纸吗？” 　　 许全点头。 　　 “我看过股份化改革的争论，说什么‘股份公司作为生产组织形式，不应当成为实现所有制形式改革的方式，能否促进生产力发展，值得怀疑’，好像不是很被接受。”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路在那里迟早要试试，否则我怎敢提出全员持股的想法。”罗学云道，“许工就把心放肚子里，踏踏实实干就是，我不能保证所有建筑队兄弟都过得比青云员工舒服，但你……” 　　 言有尽意无穷，许全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不复往日沉稳，面色涨红，看样子罗学云若是不走，定要一醉方休。 　　 “跟老丈人约好了，要喝两杯。”罗学云道，“许工不必相送。” 　　 转头来到秦远山家，把这事跟他一唠，后者便神神叨叨起来，拿着书籍做出羽扇纶巾的模样。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喜欢稳定踏实，有人喜欢冒险刺激，有人知足，有人贪婪，你作为带头者，应该想明白这个道理，并且把合适的人放在适合他的岗位上，而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 　　 “我非鱼焉知鱼之乐，他要不肯走，憋在那里，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啊，不是每个人都像许全这样，懂得大胆钻营的。” 　　 “那就给他们摆两条路，各走一边，让他们自己去选。” 　　 罗学云若有所思，看来有些问题，是得提前理清楚。 　　 他转头嘿嘿笑道：“老秦，是否在家呆的，都要闲出鸟来？” 　　 “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秦远山放下书籍，望向从里屋走出来的秦月，道：“不管管你对象，对老丈人一点尊重都没有。” 　　 “你俩认识得比我早，咱们各论各的。” 　　 秦月身体逐渐恢复，神采好很多，此刻大大方方坐在罗学云旁边，依偎在一起。 　　 “得洗头了，秦老师，都卷巴了。” 　　 “天气还冷，洗着麻烦。” 　　 “我不是带了吹风机来，你躺着让阿姨帮你洗，洗完再吹一吹就好。” 　　 “那一会儿，你帮我洗。” 　　 “没问题。” 　　 望着俩人如胶似漆的模样，秦远山暗暗松了口气，他就怕阴差阳错，最终惨淡收场，现下看未必不能修成正果，罗学云倒真像是个专情之人。 　　 “喂喂喂，把老子晾在一边，还懂不懂得尊重，臭小子，说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