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本渊哈哈大笑,笑完,顿了顿,解释说:“洋酒和我们中国的酒确实不太一样,洋酒比较浓绵醇厚,我们中国的白酒比较清香甘烈。因为制作工艺上有差别,所以洋酒的味道有烟熏味,药水味,甚至还有泥煤味,但要是细品的话,留在嗓子眼里的醇香和回味是非常美好的。中国白酒却不一样,在中国,它是男人酒,要有勇气喝才行,可一旦喝下去,才会感受到它的美妙,白酒香气逼人,让人欲罢不能。但喝洋酒,不能像乔龙兄弟那样大口喝,白酒可以,因为那是勇士酒。洋酒是需要慢慢品的,一点一点地,慢慢来,余味无穷。” 乔虎难为情地说:“啊!对不起四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喝洋酒。龙弟喝酒不讲究,让您见笑了!” 乔龙做个鬼脸说:“嘿嘿嘿!我是第一次喝酒,反正啥酒也没喝过,今天就算献丑了!不过,四爷这么一说,我还是喜欢喝中国酒,干脆,大口喝!嘿嘿!” 潘本渊再次给他们斟上,乔龙不由分说,又是一口喝下,似乎总算适应了酒的味道,喝下去的感觉不再像刚才那样感到难喝了。 到了夜里,三人全都睡在潘本渊下榻的工棚里。乔龙独自一人睡在沙发上,可能是太累了,早已微鼾入眠。 乔虎和潘本渊一起和衣睡在同一张单人床上,两人都兴奋得睡不着,潘本渊仰面躺在床上,枕着双臂,想着心事,乔虎看着他,轻声唤道:“四爷!” 潘本渊轻声应道:“嗯!” 乔虎侧过身子来,诚恳地说:“我想跟您请教一个问题。” 潘本渊也侧过脸来,随口说道:“什么问题?你说吧。” 乔虎很认真地说:“我记得以前在票号站柜,都是干些收银开票,异地存支之类的事儿,没融过资,啥是融资啊?” 潘本渊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大道理就不跟你讲了,其实当铺融资是很简单的事情。就比如说煤矿融资,这煤矿是咱自己的吧?” 乔虎点点头应承道:“对呀!” 潘本渊和善地说:“那咱就把煤矿的矿权抵押给当铺,由当铺出面吸纳资金,把收到的资金再交给矿上周转。矿上要是赚了钱,就给大家分红利,矿上要是没赚钱,就给大家分股。分红利知道吧?” 乔虎点点头。 潘本渊继续说:“咱就说说这分股。分股就是把抵押的矿权分成好多份,按照所出银两的数额大小进行分配。”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这样?比方说,把矿权分成一百份,大家出的银子有一百个人,那就等于每人有一份?” 潘本渊笑笑说:“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但一般不会这么说。比方说李家峪煤矿,假如评估价值为十万现大洋,要是分成一百份的话,每一份就相当于是一千个现大洋,出够一千个现大洋的才能得一份。” 乔虎不解地问道:“那是由谁来评估呢?” 潘本渊很认真地说:“这个自然不是由哪个人来评估的。” 乔虎想了想说:“那要是人家出银子给您,等评估完以后,人家得了一半还多,那会是啥情况?” 潘本渊很干脆地说:“谁要是能得了一半以上的矿权,那就等于这个人已经成了这个煤矿的真正主人。” 乔虎继续问道:“那要是英国公司……” 潘本渊立刻生气了,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不要再提什么英国公司!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英国公司!煤矿是我们自己的,任何西方列强都不得染指!” 乔虎惭愧地吐一下舌头,不再说话了。 此刻的乔龙正在做梦,他梦见了自己和翠儿又去山洞里了,满脸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时间过得很快,大家在煤矿开矿建设,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在月圆的那天一大早,车门子的马车故意绕道来到李家峪,然后再从这里进城,特地捎来了乔有宝融资筹到的的三百块现大洋。 这天晚上,潘本渊带着花镜在灯下看书,乔虎和乔龙都睡下了,但他们谁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乔虎和乔龙,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沙发上,感觉还是在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潘本渊看看乔氏兄弟,看着他们还是都睡不着,微微一笑,试图把他俩叫起来,一起出去走走。 他轻轻地把书合上,摘下老花镜,双手揉揉眼睛,缓缓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正要张嘴叫他们,却又临时改变了出去走走的想法。他回转身来,轻声提议说:“怎么?二位小兄弟睡不着?不如干脆坐起来聊会儿天,怎么样啊?” 乔龙一听,最先响应,一骨碌坐了起来,精神饱满地问道:“好好好!我们聊些啥呀?四爷再讲故事?” 潘本渊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今天不讲故事,我看你们好像都有心事,咱们干脆就每人聊一件事情,就聊你们睡不着想着的那件事情。每人都得说,绝不允许撒谎。” 乔虎顿时感觉到很有趣,也赶紧正襟危坐地起来,和乔龙一起竟然莫名其妙地睡意全无,两人都充满好奇地响应了潘本渊的提议。 潘本渊看着两人都坐了起来,这才又提议干脆出去说话。三人一起颇有兴致地走出工棚,来到李家峪煤矿的大院里,在煤矿大院门口旁的一块石台子上一起坐下来。 静谧的夜里,星星稀少,天上悬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月亮像是捉迷藏一样,不时地在黑云中进出,清凉的秋风吹拂着,让人感到阵阵的凉意。 乔龙刚一坐下,就急不可耐地说:“咱们聊点儿啥呀?” 潘本渊逗趣说:“看把你急的,你急你先聊!” 乔虎开心地说:“就是龙弟,哥哥好久没跟你聊过天了,你最近都想啥了?跟哥哥好好说说。” 乔龙难为情地说:“有啥好说的?” 潘本渊提醒说:“唔!不可以耍赖哦!” 乔龙很干脆地说:“说就说!我就是想翠儿哪!刚才还做梦了,夜里在梦里想着她,白天也总是想着她,我也不知道这是为啥?” 潘本渊一愣,饶有兴趣地问道:“谁是翠儿?” 乔虎平静地解释说:“是我们师父的女儿,我们的小师妹。” 潘本渊想了想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行。这可是个有趣的故事,这得让他自己说。” 乔龙嗔怨说:“你这个老头,真是的!我哥说了就行了。” 潘本渊不依不饶地说:“你说行就行了?” 乔龙来劲了,抢白道:“哼!让不让说了还?” 潘本渊和乔虎相似一笑,鼓励说:“好好好!你说吧。” 乔龙就把自己把四爷送给自己的那条红领带,送给翠儿的事情讲了出来。 潘本渊明知故问道:“那是男人穿西服的领带,你送给女孩子干嘛?” 乔龙无比幸福地说:“我告诉她说,我要用那根领带拴住她的心,永远不让她跑。” 潘本渊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说:“真好!乔龙小小年纪,就有这么美好的一段感情经历,年轻真让人羡慕啊!”说着话,刚好有一颗流星从眼前飞速滑过。 乔龙无限神往地说:“我们已经约好了,等哥哥一成亲,我们就结婚。” 潘本渊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乔虎啊,弟弟可是催着你哪!哈哈哈!” 乔虎情不自禁地安慰乔龙说:“没事龙弟,哥哥估计很快就会结婚了。” 乔龙惊喜地说:“真的哥哥?” 潘本渊得意地笑笑说:“看来这也是乔虎今天睡不着的原因吧,对不对?” 乔虎坦率地说:“是的四爷,我也在想一名女子。但我并不知道该咋说,因为我还不知道她是谁。” 潘本渊和乔龙闻听,各自大吃一惊。 乔虎沉浸在甜蜜的爱情里,自顾自地继续说:“她很美!我们见过几次面,我们经常约会在一所学校的校园里,我还从没有问过她姓啥叫啥,她也没问过我。” 乔龙傻傻地问道:“咋会这样啊?” 潘本渊眼前一亮,称赞道:“好浪漫!” 乔虎幸福满满地说:“我只知道她是城里一家帮会老大的女儿,我们在平州城经商,她出手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但又从不多说啥。” 潘本渊猜测说:“她一定是个学生!” 乔虎喜悦地点点头说:“是的!” 潘本渊眼角湿润,眼眶里充盈着泪光,叹口气说:“好样的!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祝福你们!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浪漫的奇缘。” 乔虎脱口道:“和四爷年轻时一样?” 乔龙几乎同时说道:“四爷也是因为这个睡不着?” “哈哈哈哈!”潘本渊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他马上意识到工友们都在睡觉,急忙止住笑,轻声说道:“我已经过了你们这种做梦的年纪,我今天睡不着,着实是在想,你们今天带来的这三百块大洋,我该不该用?如果用的话,该怎么用?” 乔虎不经意地说:“该咋用就咋用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