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没有和他人一样，循着声音看去，而是让昭阳公主继续点名。　　 他则靠在椅背上，一脸轻松，时不时看那把总一眼。　　 他注意到，每逢昭阳公主点完名，方阵中无人应答时，把总都会对方阵中的某一人挤眉弄眼，并辅以手势加以提醒。　　 王卓微微一笑，让惜春拿来一支箭矢，然后柔声道：“昨晚教你的徒手掷箭，可有学会？”　　 惜春点了点头。　　 王卓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然后贴在她耳边道：“待会儿，你看那把总手上再有小动作，直接射穿他手掌。”　　 惜春怔了一下，片刻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伤人，她手中握着箭，显得有些紧张。　　 冷静，冷静。　　 既然早晚都要杀人，早杀、晚杀有什么区别。　　 姐夫为了让你平稳过渡，没让你直接杀人，而是先伤人。　　 你要知足，你要争气！　　 惜春给自己打完气，心里渐渐恢复平静。　　 “侯亮”　　 昭阳公主点完名，方阵里没有传来答到的声音。　　 这时，高台下，方阵前，那把总故技重施，脸上显得分外轻松。　　 在他看来，他已经成功瞒过王卓等人，等点完名，指挥使定会重重嘉奖他，说不定还会擢升他为千总。　　 把总一面在心里无限遐想，一面和之前一样，一边对方阵中的人挤眉弄眼，一边辅以手势提醒。　　 然而，就在他以为又一次瞒天过海之时，只听得“嗖”的一声，手掌上就传来剧痛。　　 低头一看，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箭矢，将他手掌洞穿。　　 “啊！”　　 他下意识看向高台，只见，他崇敬的章指挥脸色煞白。　　 “王卓，你这是何意！”章合定了定神，厉声呵斥。　　 王卓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章指挥，我发现你这军中有倭寇。”　　 章合心里一震，慌不择言道：“胡说八道！”　　 这声音就对了……王卓听出章合刚才的声音，和昨日活墓崖那领头者的声音有些相似，浅浅一笑：　　 “既然章指挥不知情，想必是下面的人与倭寇有勾结，那我就帮章指挥一把，帮你揪出阵中倭寇。”　　 此言一出，高台下纷纷哗然：　　 “倭寇！军中竟然有倭寇！”　　 “我就说嘛，那些人的声音倭里倭气，原来是倭寇！”　　 “日他x，老子要干死他们！”　　 章合没想到，他为这次行动，做了万全准备，连死了几十个士卒，都让倭寇来顶替，就是为了防止诡计多端的王卓来查人头。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还是被王卓发现了破绽。　　 为了保全自身，章合突然起身，对着台下那把总，愤怒道：“竟敢背着我勾结倭寇，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闻言，那把总感觉天都塌了，两眼傻傻地看着章合，希望自己崇敬的章指挥，只是欲盖弥彰，掩王卓耳目。　　 然而，直到他被拖到练兵场外，看着平日里与自己熟识的刽子手，一口烈酒喷在屠刀上，方才醒过神来。　　 他正要张口喊冤，只觉脖颈一凉，跪着的躯体，便重重栽倒在地。　　 高台上，王卓微微一笑：“这些人，领着朝廷的俸禄，不为朝廷办事，不为百姓办事，就该死！”　　 “章指挥，你做得很对。”　　 说着，竖了个大拇指。　　 章合心里震惊不已，脸上却强装镇定:这恶魔，得赶紧打发走了才是。　　 王卓看出了他的紧张，也不点明，而是笑道：“章指挥，那我现在帮你揪出阵中的倭寇？”　　 国字脸章合怒目圆瞪：“揪出来，必须揪出来！”　　 此时，他的声音、语气，与昨晚活墓崖那领头者的声音越发相似。　　 王卓没有立即挑明，而是命台下士兵拿来十个箭靶，然后，让六个方阵的人，十人一组，朝着箭靶射一箭。　　 阵中的倭寇听不懂王卓的话，但见自己的老熟人，方才被拖出去砍了，而周围的人，又对自己虎视眈眈。　　 即便是个木鱼脑袋，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众倭寇不由得拿眼看着高台上的章合。　　 昨晚，正是他信誓旦旦向大家保证，过来只是走走过场。　　 待这件事过去，便带他们去喝花酒，玩花姑娘。　　 还说，中倭友谊，地久天长。　　 我地你妈卖麻花长！倭寇的首领会一点大明语，看着高台上的章合，心里不停咒骂。　　 然而，章合对众人投去的眼神熟视无睹，还故意作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　　 倭寇们心里不断飚着鸟语。　　 随着一组又一组的弓箭手射完箭，开始轮到有倭寇上前射箭。　　 倭寇平时用的都是武士刀，很少用弓箭，只能东施效颦，随着其他弓箭手来到箭靶正前方。　　 拉弓、射箭。　　 其他人的箭矢，发出“嗖”的一声，重重扎在箭靶上。　　 而倭寇手中的箭，只听见弓弦“嘣”了一声，箭矢要么尴尬地留在手上，要么划出一道尴尬的弧线，扎在地上。　　 王卓见状，眼里罕见地露出杀气：“未中箭靶者，站一边去，不许归队。”　　 倭寇听不懂王卓的话，见其他人射完归队，也跟着回去。　　 然而，同行的弓箭手，一把将倭寇推到一边：“滚一边去！”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纷纷高喊：“滚一边去！滚一边去！”　　 他们知道，王卓这是要把这些倭寇揪出来全部杀了，心里不由得跟着激动起来。　　 高台上，章合装模作样起身，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命令射箭继续进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揪出来的倭寇越来越多。　　 放眼望去，大抵有七八十人。　　 这些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的头领，此人身形消瘦，像是营养不良。　　 他恰好落在最后一组，见前面的同胞无一例外都被揪了出来，深知只有杀掉王卓，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仗着自己拉了两年弓，自认为箭术不错，来到箭靶前，拉弓、搭箭，然后，方向一转，突然向王卓射去。　　 “嗖！”　　 离弦之箭，转瞬之间来到王卓面前。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王卓一动未动，那箭矢就突然停在了他面前。　　 众人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是王卓身边，刚才徒手掷箭的女子，一把将箭矢抓住。　　 王卓见惜春一脸愤怒，欲要掷箭，站起身，拍了拍她肩膀。　　 然后，走下高台，缓缓向那倭寇头领走去。　　 高台下，士卒们看着身穿锦绣玄服的王卓，不知怎的，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压得他们快要喘不过气来。